第63节
但大哥二哥一块用劲,老幺都没从地上起来。
他坚定地跪着, 道, “娘, 安家那人拿着纸就在外头呢, 您若是不愿意出这五两黄金,就算儿子问您借的,日后定会一分不少地还上。”
“求您了,我不能看着立夏被卖掉。”他混着雨水和泥的脸上满是哀求,几乎没多想,就俯身给纪母磕了个头。
纪母看着儿子额上迅速红起的一小块,揪心道,“娘马上去给你拿,娘是想说先换衣服,一会咱们一起去,你这孩子,立夏也是娘看着长大的,我怎会置之不顾。”
“谢谢娘。”纪老幺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他站起身,去外头喊那人进来。
络腮胡看到纪家气派的宅院时,就被震住了。安父走出了山沟,过上了好日子,他们这些人却没有。
瞧着粉刷齐整的高墙,瞧着门口两座精巧的镇宅石狮,他开始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没多报点。
见纪老幺出来,他挖空了心思想找借口抬抬价,但纪大哥和纪二哥抱着手跟在弟弟身后,络腮胡看着这三个比他高比他结实的男人,怂了。
五两黄金够多了,他只好这样安慰自己。
“进来,一手交钱一手交婚约。”纪老幺对他说。
络腮胡连忙堆起笑跟他们一块进去了,毕竟有钱的就是爷,哪有冷脸对着金主的道理。
没想到这么快能把安家那小拖油瓶出手掉,既免了他们出钱养孩子的麻烦,还能赚上不菲的一笔。
他脸上的笑意在黄金入手的那一刻完全迸发了出来。
“立夏已经被我买下了,你们若是敢再打什么歪主意,我定把你们一个一个全送进牢里去。可听清楚了?”纪老幺攥着婚约,冷声威胁。
络腮胡连忙答应,“是是是。”
安家那边的事还没完,照习俗要停灵七日,且需要人守夜。纪老幺不放心立夏一个人在那,他喊了两个家仆,跟他一块去帮忙做做事。
离开前,他和纪母说了声,“娘,帮我把婚约放到我枕头底下去,今夜我陪立夏守灵,就不回来了。”
“慢着慢着,”纪母把食盒和换洗衣裳递给了家仆,叫他们带上,“娘随你一块去。”
纪老幺拒绝了,“娘,天黑了,路又滑,地上全是泥水,您在家好好歇着,等明日雨停了再来。”
“可你们两个孩子懂怎么操办吗,”纪母放心不下,“路又不远,我得跟着去。”
“大哥二哥。”纪老幺求助哥哥们,他们会意,一块劝住了纪母。
纪母有腿伤,一到刮风下雨降温,左腿就又疼又僵。这会确实不适合出门。
“可是幺儿,你不签字按手印吗?”纪母悄声问小儿子。
这婚约都到手里了,空放着算什么意思。
纪老幺摇了摇头,“这婚约是在立夏被要挟的情况下立好的,我买下来是为了让他不受人牵制,若我签了,那我与那些下作的人有何区别。”
“等日后……”他的脸有些红,“若是日后立夏确实对我有意,那会再写也不迟。”
纪母瞧着小儿子匆忙离去的身影,愣怔了半晌,轻笑道,“没看出来,幺儿这小子竟是个情种呢。”
……
分到了钱的人满意地散去了,但没分到的心里不平衡了,停灵的这段日子里天天来闹。
好不容易捱到将父母安葬的那天,烧完纸钱后,纪老幺陪着立夏从坟地回家。路上,纪老幺一直在想,之后立夏一个人过日子会不会很辛苦,他该怎么帮他。
在距离他家还有数十米的地方,立夏突然停住了脚步,也拦住了想继续向前的纪老幺。
“纪哥哥,就到这儿吧,你也累了好些天了,快回去歇歇,后面的杂事我来处理就好了。”
纪老幺没多想,“那你要是有什么事,就直接来找我。”
“嗯。”立夏应了。
可能是下雨那几日他受了寒,又没有好好休息,纪老幺回去后困顿难忍,睡醒就发了高烧。
意识模糊间,他听到纪母在和谁说话,提到了立夏的名字。
纪老幺捂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仔细去分辨那谈话的内容,但他实在太难受了,再努力也只听了些片段。
“立夏……立夏……”
他喊着,试图从床上挣扎着起身。
纪母连忙跑过来,把他塞进被窝里掖好被子,“幺儿,你好些了吗,一会粥来了稍微喝点,药已经煮上了。”
纪老幺艰难地问:“现在……几时,立夏,他有来过吗?”
“……”纪母面上有些忧愁,她摸了摸小儿子汗湿的额发,“你发热一整夜了,现在天都将亮了。立夏他,你别担心,好好休息,娘会把他带回来的。”
立夏怎么了?
纪老幺将要问,却又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他没弄清楚,但飘在空中的纪应淮是听了全程的。
立夏让纪老幺止步,是因为他家的地契和一应家当都被瓜分干净了,回去后等着他的,只有丢在墙角边的小行囊。
那些所谓的长辈们说,既然立夏都许好了人家了,就该搬去夫家住,赖在娘家算什么样子。
为了占下财产,他们对立夏说了许多扎心的话。
他很无助。
但就算再无助,立夏都不想麻烦纪哥哥出面了。尤其是在偶然得知纪老幺并没有签那份婚约后。
他想,纪哥哥只是看他可怜想帮他,并不是真的想与他结亲。
他不能赖着纪哥哥,影响他的未来。
【作者有话说】
好心疼俺的立夏宝儿呜呜呜(亲妈飙泪)
第72章 纪哥哥,热
于是, 他走了。
纪母叫人送饭去的时候才知道了这个消息,她立马就急了,连忙让家仆去打探消息, 去找。
虽然立夏这孩子自小被当成普通男孩养大, 可他到底是个哥儿,独自一人在外头危险得很。
一旦被有坏心的人关注上了那漂亮的容貌,后果纪母连想都不敢细想。
幸好, 他没来得及走多远。
纪母看着被家仆带回来的一身狼狈的小立夏,她眼眶红了,紧紧把这孩子揽进了怀里。
“傻孩子,你受了欺负为何不来这儿找伯母,为何一个人一声不吭就走了, 你叫伯母担心死了……”
立夏很累,他抿了抿干裂起皮的唇, 低声道,“我……不合适。”
“什么不合适?”纪母狐疑道,“立夏,那些人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你别听他们瞎说。”
“好。”立夏低着头, 没多解释。
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被放到了他的手中,纪母摸了摸他的脑袋,“这是你娘留给你的添妆, 还有你家的地契,伯母都帮你要回来了。只是你家如今……你一个孩子单独生活伯母放心不下, 要不就搬过来住吧, 也方便照应。”
立夏捧着盒子, 黑白分明的眼里盈上了水光, “伯母,立夏欠你们的太多了,不敢留住打扰。”
“傻孩子,说欠不欠的做什么。我已让人把老幺边上那屋理出来了,你安心住下,就当是给伯母个面子。”
“有你在,老幺读书也能专心些。你向来比他好学,正好帮伯母盯着点他。”
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立夏只能答应了。
他的心里沉甸甸的,又感伤,又竟有些窃喜。
被带去自己的屋子时,立夏抱着一些不太实际的幻想,偷偷地瞥了一眼纪老幺那间紧闭的屋门,心想,书里说“近水楼台先得月”,那他与纪哥哥近距离相处一段时间,纪哥哥会不会对他,稍微动一动心?
到底是年纪小,恢复起来快。纪老幺发了一日一夜的高烧后就退了热,立夏被找回的那天晚上他就彻底醒了。但怕将伤风传给他,纪老幺忍着没去立夏屋里找他,只让母亲给他带话,叫他好生休息。
隔了两日,他才出现在了立夏面前。
纪母的意思是让两个孩子继续像从前那样相处,但立夏自己把自己放到了一个书童的位置上。他开始有意无意地为纪老幺磨墨、铺纸,试图做些什么来回报纪府对他的恩情。
纪老幺和他说了很多次,但立夏每次都是应了不改。纪老幺没办法,只能待他更好,试图让他感受到家的温暖。
读书备考的年岁总是泛着苦涩的,但两人相伴着,也算有了慰籍。
又是一个初春,院里桃花盛开的时候,纪老幺靠在书房外的栏杆上举着书,问立夏想取什么字。
“我还没想好,”立夏摇了摇头,“纪哥哥想取什么字?”
“我啊,我也没想好。要不立夏给我取一个?”纪老幺笑道。
立夏进屋拿了本书出来,他翻了许久,“不如,就叫应淮吧。”
“应淮,可以,这个字有何寓意?”
“浩荡清淮天共流,我愿纪哥哥通达淮水,汇流入海,前途远阔,好事不绝。”
纪老幺点了点头,“妙,立夏果真学识渊博。那你想给自己取什么字?”
“不应该纪哥哥为我取吗?”立夏歪着头笑了笑,眼里透着狡黠。
纪老幺看着他明媚的笑颜,脸上莫名地发起烫来。立夏本就生得好,如今越长大还越好看了,真是犯规。
他低下头去,随意翻了两页书平复心情,“长风万里送归舟,不若就叫归舟吧。可乘万里长风随涛涛淮水入辽阔天地感受自由,也可随风归去。”
“归舟,”立夏反复读了两遍,越读越喜欢,“好,我便叫归舟。”
这会,立夏已经满了十六岁,而纪老幺十八岁,按岁数寻常人家已经在物色结亲对象了。
但纪老幺还守着他枕头底下那张被摩挲得有些褪色的婚约,不敢去问立夏的心意。
他怕立夏只当他是哥哥对他没意思,怕冒冒然戳破后,会让立夏绕着他走,不再与他亲密无间。
正当两个人都畏畏缩缩时,立夏头一回出现了他自己控制不住的强烈生理/波动。
那夜的香味飘了满院子,纪老幺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草木味闻得他有些腿软。
他在门口喊了好几声,但立夏没有回应。
是不是晚上睡前熏香点多了?
纪老幺担心他把自己熏坏,没多想就一脚踹开了门冲了进去,“立夏,醒醒……”
预想中满屋烟雾缭绕的场景没有出现,他一瞧案桌,那熏香压根就没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