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誓言发得重,不好违背。”
  她话音落下,宁澹面上露出了茫然之色。
  显然是没有听过这个寺。
  很正常,沈遥凌自己都没听过。
  编出来她都想笑。
  沈遥凌见他愣在那里,就试探着往旁边走了两步。
  宁澹没有来拦她。
  沈遥凌便没再回头地走开了。
  宁澹站在原地,觉得呼吸有些紧,抬手扯了扯襟领。
  却没好转,甚至胸口也生出些钝痛,身上没有伤口,痛感却很真切,浪潮般涌动。
  他很快地放下了手。
  作者有话说:
  今天先短短一下!真的写得非常慢,好想要现在五倍的手速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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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第 21 章
  ◎她不能看向旁人◎
  宁澹想到以前某次跟沈遥凌一起出巡。
  那次沈遥凌和郑家的世子分到一组,她讨厌郑熙,所以心情很差,两句话以内必然要跟郑熙呛起火,吵得你死我活。
  周围的人拉偏架,沈遥凌骂郑熙一句,其余的学生立刻冲上来指摘她。而郑熙讽刺沈遥凌,其余人就当做听不见,还叫沈遥凌别想太多。
  沈遥凌气得闭嘴了,干脆动手打人。郑熙个子比她高,沈遥凌就专门踹他胫骨,把他踢倒在地上就跑,一丝也没有迟疑,显然经验丰富。
  不过沈遥凌也有被追上的时候。
  终于有一回前方无路可走,后面几个人气势汹汹地追,沈遥凌撇撇嘴,脚步慢下来,转过来的脸上带着不屑的表情,好像她不是被抓住,而是故意想挨打。
  宁澹走了出来。
  他站在沈遥凌和其余人之间,停了下来,掀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
  其余学子吓得呼吸不顺了一会儿,脚步停了,支吾着原路返回。
  他再看沈遥凌,沈遥凌正对那些人的背影狂翻白眼,两只手在头顶一会儿比羊角一会儿比乌龟,见他看过来,赶紧收了奇形怪状的表情,乖巧地冲他笑一下,眨眨眼。
  宁澹问了她一句:“你很生气?”
  沈遥凌摸摸鼻尖:“也还好。就是不想看见他们。”
  “嗯。”宁澹提醒她,“那就离我近点。”
  沈遥凌愣了下,看着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很漂亮,唇边的笑涡闪了闪,好像很害羞的样子。
  她不喜欢其他人,只对他很乖。
  可是现在,她好像也不想看见他了。
  看着他的眼神,快要跟看着旁人一样冷。
  林中的风卷着草叶撞在马靴上,宁澹眸色浓黑深幽难测,孤身而立的侧影好似寒寂树林的守墓人。
  他身边很难接受什么人靠近,所以进入了这片领域的人,不能够轻易地离开。
  也不能看向旁人。
  -
  大考结束,冬休假前还有最后一件事,太学院的统一集会。
  流程很简单,每年一样——祭酒授最后一堂课,杰出学塾接受表彰,其他人吃瓜子看戏。
  各自依次入场。
  堪舆馆排第二,早早在石阶上齐齐站好,干看热闹。
  沈遥凌呼吸有些急促,心中想着事情,难免染上焦躁。
  她勉强掐着掌心按捺下来,尽量控制自己不要东张西望。
  医塾是最后进场的,周院正已然年迈,有些驼背,由喻绮昕扶着慢慢走。
  经过堪舆馆的队伍时,周院正停了停,目光往人群里看了一眼。
  沈遥凌与他对上视线,颔首算是行礼。
  周院正收回视线,步子缓慢地往前去了。
  再往后,典学三三两两走在一处,低声谈话,身后跟着学子们。
  郑熙在队伍里伸着脖子瞧,瞅准了一个方向,嘴巴噘成哨子吹了几声。
  无人理睬,他吹得更响,最后恼怒地用气声喊:“沈遥凌!”
  沈遥凌装作没听见。
  今天日子好,李典学脸上罕见带了丝笑容,同旁边的人道:“这个冬休太学院要重修学舍,医塾的地方还是小了些。东林街旁边不还有块空地吗?可以划来用用。”
  沈遥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这话就在面前说的,堪舆馆的学生自然都听见了。
  李达疑惑地接话:“东林街旁边不就是我们的学塾?”
  李典学偏头看过来,顿了一下,像是现在才知道似的:“原来是你们。你们平时在那里做什么?”
  李达高兴道:“扔沙包,蹴鞠,什么都玩儿。”
  李典学的笑意深了几分,眼睛里却有些嘲讽。
  “哦。到时候留块沙地给你们,足够了。”
  学生们闻言一惊,彼此看看,愕然无语。
  沈遥凌看了李典学一会儿,平静地问:“难道堪舆馆不是陛下设立的学塾吗?应当还不需要被别的学塾指手画脚吧。”
  李典学没再说话,又微微笑了一下,提步走了。
  堪舆馆的学子们围在沈遥凌旁边,茫然地看着她,好像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又好像并不十分明白。
  沈遥凌感觉得到小狗们有些低落。
  轻声说了句:“没事的,他说笑呢。”
  同学们闻言信赖地点点头,松了一口气。
  沈遥凌看了眼已经走远的人。
  她不知道医塾想做什么,但一定不是好事。
  十三岁时,母亲回了一趟江南,沈遥凌白日无人看管,便被父亲带进宫中。
  当时沈遥凌看什么都稀奇,连父亲桌上的账本都要翻来看看。
  父亲正愁着银两短缺的事,也无心辖制她,只要她不搞破坏,任由她干什么都行。
  沈遥凌看着看着感觉不对,有一笔四十多万两白银的支出项尤为醒目。
  旁边记载着“四十五州郡医署储才花费”。
  沈遥凌那时才知道,原来大偃四十五个州郡的医馆每年都要选派医师赴京来听取授课,为期三日,期间的餐饮住宿都由朝廷承担。
  储才养望嘛,当然是好事,可为何需要花这样多的钱?
  沈遥凌从小就跟着父亲看账本,对什么地方该花多少银子绝不陌生。
  她掐指一算,即便按照每个州郡都来十个人、全都住京城上等的酒楼和旅馆来计算,刨除这些费用仍有二十万两白银不知所踪。
  最后翻来翻去,总算在一本附则里翻到注记,说明余下银两全是用作了研学费用。
  研学费用,这个说法实在暧昧,究竟是用于研究药材,还是进了医师自己的口袋,就没有人说得清了。
  沈遥凌举着账本找父亲提出这个疑问,口出无状直接将授课的医师比作了油灯下的老鼠。
  谁晓得陛下一直默不吭声地就在屏风后,听完她说的话后,忽然冷哼一声,吓得沈遥凌差点摔在地上。
  没过几日,陛下颁发旨意将一年一次的医塾储才改为五年一次,且费用不得超过二十万。
  陛下都能听见,自然也有旁人听见。
  沈遥凌当日说的话就这么走漏出去,她在不知不觉中便将整个医药世家都得罪了。
  可笑她曾经还觉得医塾跟腐旧世家不能同一而论,后来才明白,哪里有那么天真的事。
  沈遥凌收拢思绪,继续凝神观察周围。
  似乎总有些异样,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寻常。
  祭酒授课的声音远而飘,郑熙听了没两句便不耐烦,扭着脖子往后看。
  可惜他们与堪舆馆的队伍隔了不知道多少个学馆,人影重重挡着,什么也看不清。
  席间有人偷溜,郑熙想了想,也弓着腰猫着身子钻出去了。
  他料想沈遥凌绝对不会那么乖顺地待在里面听废话,说不定也跑了出来,便顺着隐蔽的小道一路走一路找。
  走了挺久还没瞧见人,不远处传来哀求声和痛呼声。
  郑熙掏了掏耳朵,继续寻摸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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