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割舍

  对上孟彦洵略有怀疑的目光，她脑海中瞬间思索出好几种对策。
  下一秒，她轻笑一声：“敲打你都听不出来？我说让你送我向日葵啊，道歉都不带送花的吗？”
  孟彦洵哑然失笑：“忘记了，下次见面给你补上。”
  沉薇“嗯”了一声，没再说话，背后却早已浸上一层薄薄的冷汗。
  孟彦洵只把她送到小区门口，沉薇心里想着事情，也没留他，互相留了个告别吻就分开了。
  走到楼下，沉薇突然顿住脚。
  许久不见的柏川正靠在车旁边抽烟，猩红色的烟头在昏黄的灯光下忽明忽暗。
  他隔着烟雾看她，即不上前，也没有别的动作。
  “花是你送的？”沉薇问他。
  “喜欢吗？”柏川问，“我记得你不喜欢玫瑰。”
  从前他还觉得奇怪，沉薇给出的理由也很实在：因为向日葵成熟后还能产瓜子，她喜欢一切实用的东西。
  沉薇沉默了好几秒钟，“谢谢。”
  至少收到花的那一瞬间，她是很开心的。
  “你男朋友，他对你好吗？”
  柏川掐熄了烟，朝她走过来。
  沉薇不喜欢烟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他对我很好。”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他不抽烟。”
  柏川顿了顿，问出一句有些啼笑皆非的问题：“你就因为这个才和他在一起？”
  “当然不是。”沉薇想说孟彦洵还有很多优点，但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这会居然一条都想不起来。
  于是她说：“你懂的，我是为了钱。”
  柏川问：“他比我还有钱？”
  当然比不上您了，全国能找出几个比你强的？
  沉薇心里腹诽，到底也没说出来。
  柏川突然又问：“你当时为什么要收我妈的钱？”
  沉薇沉默。
  她能怎么说，她可不就是图钱。
  就算初心是纯良的，但最后的结果就是那样了，过程再怎么样都不重要。
  这是沉薇这几年琢磨出来的道理。
  当初外婆突然呕血住院，做了各种检查才知道是胃癌，三期。
  再晚一点发现的话，以外婆这种年纪，就没有再全力治疗的必要了。
  她急得六神无主，癌症的治疗费用有多高自然不必说，她才刚刚开始实习，每个月最多只能挣那么些钱，根本没有能力去救外婆。
  柏川的妈妈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也是那时候，沉薇才知道，和自己谈了三年恋爱的柏川，背后竟然有一个强大到财势滔天的家族。
  她原来只是觉得柏川的家境很不错，从来不会因为生活费或是想要的东西买不起而发愁，从来没想过他到底有多富。
  刚开始得知这个真相的时候，沉薇没觉得因为自己被隐瞒了什么或是不被信任而愤怒。
  她其实是高兴的。
  她想或许，自己可以向柏川借钱给外婆治病，以后有能力了再慢慢还给他。不管那是多大的一笔巨款，只要她还活着一天，只要她倾尽所有去努力，总能够还上的。
  她满脑子只有外婆。
  但柏川的妈妈击垮了她的所有幻想，又或者说，她其实用另一种方式实现了沉薇的心愿。
  她说，柏川以后会和门当户对的财团千金联姻，大学这几年的恋爱就当是练手，不管沉薇和柏川感情有多深，他们最终都不可能走到一起。像柏川这种人，婚姻只是用来巩固财力的工具，至于对象是谁，连他自己都没得选。
  不如当断则断，以免日后割舍不下。
  作为赔偿，她会给沉薇五百万，就当是弥补她这几年的青春。
  条件是她离开鹿城，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柏川面前。
  沉薇至今还记得那位美貌妇人眉眼间流露出的怜悯与奚落：“你的外婆现在应该还在医院等你吧？好孩子，千万别让她失望啊。”
  沉薇那时候就明白，底层人的命运不过是上头动动手指就能改写的曲谱，人生是悲是欢，全凭掌握资源的人一句话说了算。
  但她很感激柏夫人，至少她在关键时刻拉了自己一把，让她不至于过上毫无希望的下半生。
  所以她悄无声息地放弃了柏川，甚至都没有一丝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