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身体重获自由,曲砚低喘着撑起上半身,手臂传来若有似无的痒,应该是被石子划破了,他无心去看。
  狼巨大的身躯被无数株花托举起来,那些蓝色的花朵像被吸引的磁石一样凑向狼,抖动花瓣,露出生着锯齿的花蕊,它们一个接一个地咬向狼,咬下去的刹那,透明的花瓣泛出些许粉色,随着时间的延长,颜色越来越深,渐渐变成红色。
  它们在吸狼的血!
  曲砚猛然意识到,这样下去狼必死无疑,他竭力放出一条藤蔓,想把狼从花丛中拽出来。
  但他小看了这些花的力量,它们咬着狼不松口,受到伤害的只有狼。
  吮吸血液的声音放大,狼的哀嚎减弱,曲砚脱力地伏下身。
  “原来是偷花贼,我还以为是哪只不长眼的丧尸呢。”
  过于阴柔的男声自头顶传来,曲砚反应略慢地仰起头,看不清来人的面貌,只知道是一个极高的男人。
  “怎么是两个人?”男声略带疑惑。
  花丛中的狼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浑身赤裸的燕灼,他紧闭着双眼,面色苍白,身上满是鲜血,那些花还在啃咬他。
  “让我想想,该怎么惩罚你们这些偷花贼。”男人语气兴奋,显出几分神经质。
  曲砚指尖微动,藤蔓刚蔓延出一点就骤然崩裂,大脑如同被剧烈碾压过,疼得几乎令他无法呼吸。
  “真不听话。”
  抵在后颈处的手收回,曲砚随之落入黑暗。
  彻底昏过去前,他听见男人咦了声说:“竟然还有个小姑娘,真不错,算我赚了。”
  眼皮沉重,只剩一点缝隙,最后一刻,曲砚看见了陈安乐,和她脸上惊恐的表情。
  第71章 跑
  模糊的神智渐渐变得清明,曲砚头疼欲裂,只觉浑身无力,眼珠转动两下,十几秒后视觉才慢慢恢复。
  他张了张嘴,半点声音也没发出来,面前笼罩着一片阴影,是一个带着毛线帽的男人,男人手腕微抬,曲砚随即感觉从手臂上传来一下刺痛,冰凉的液体顺着血管流进体内,像是无数只爬虫钻入,他忍不住干呕了两声。
  “放心,是止疼药。”男人似乎笑了一下,强制性地把曲砚的双眼合上。
  曲砚又一次陷入昏迷,这次醒来的很快,身体还是很虚弱,但比刚才要强上不少,他尝试坐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四肢大张,被牢牢绑在一块铁板上。
  这不是一个安全的姿势,积攒的力气消耗殆尽,他喘着气寻找燕灼的身影。
  这里应该是一处仓库,杂物胡乱堆积在角落,铁架上一片狼藉,棚顶的蛛网纹丝不动,陈安乐被被绑在生锈的铁架附近,嘴里塞着棉毛巾,见曲砚看过来,她用力呜呜了两声。
  曲砚朝她点了下头,目光继续搜寻,终于在破旧的铁门下面找到燕灼,他仍在昏迷,头发比之前长了很多,垂下来时甚至能到胸口的位置,过于凌乱的发丝遮挡了他的面部,曲砚隔着不近的距离叫他:“燕灼,燕灼……”
  突然被推开的铁门堵回了曲砚所有的声音,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男人的样子,他的肤色呈现出极不健康的惨白色,衬得瞳孔黝黑,形成两个极端,是一张久病未愈的脸,看上去有些冷漠。
  男人用铁栓堵住门,一只手摘掉毛线帽,露出稀疏的头顶,他看见醒过来的曲砚,肩膀耸了一下,从桌上抽出一条毛毯扔到燕灼身上。
  “好了,这下你的小朋友不会着凉了。”
  “那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曲砚扯唇讥讽。
  男人搔了搔脑门处的几缕头发,“你要是想也可以,但我只接受真心实意的道谢。”
  他生了副孱弱的模样,面孔寡淡,毫无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曲砚垂眸思量片刻说:“我是越山基地的人,只要你放了我们,任何要求我都能满足你。”
  男人弯下腰在铁架附近翻找东西,随着他的动作,上面的杂物噼里啪啦掉下来,陈安乐想要躲远,却被绑着不能移动分毫。
  许久后,男人终于找到想要东西,抱着一个铁罐转过身,他咧开腿坐在地上,从铁罐里掏出一包压缩饼干,一边拆开包装一边说:“你说的那些我都没兴趣,你们偷了我的花,我管你是哪儿的人。”
  “我们没偷。”曲砚强调说。
  男人咬了口饼干,皱眉想了一下,“你们是没来得及偷,就算如此,我的花也被你们毁了。”
  他吐字清晰,看上去比之前正常不少,曲砚却不敢放松,“那些花很漂亮,是你种的?”
  “那当然了。”男人说起这个有些自得,“我捡到花苗的时候它就这么一丁点大,还没有小拇指粗,都靠我坚持不懈地杀丧尸来喂它,它才能长得这么大这么多,我看着它们,就跟看着我自己的孩子一样,你说,我的花被你们毁成那样,我生气是不是很正常?”
  “是,当然是。”曲砚附和他的话,眸色微转,“你说花苗是你捡到的,所以这些花不是你培育出来的?”
  “就算不是又能怎么样,还不是靠我把它养大的。”男人急了,手里压缩饼干被他捏碎,饼干渣掉了一地。
  “你说的对,这些花是你养大的,自然就是你的。”曲砚说他想听的话,接着问:“你认识燕行章这个人吗?”
  男人用鞋底搓了搓地上的饼干渣,“燕行章?不认识,那是谁?”
  “一个很有名的科学家,你应该认识的。”曲砚对男人的话并未完全相信。
  “有名?我最讨厌有名的人。”男人语气中的厌恶不加掩饰。
  他把没吃完的压缩饼干重新放回铁罐里,再转过身时表情大变,眼角吊起,看向曲砚的目光十分轻蔑,“陪你玩了这么长时间你问我答的游戏,现在该到我了。”
  曲砚的心蓦地一沉,被束缚的手微微攥紧。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在心里夸奖我的演技。”男人扬声笑道,“让我看看,该和你玩什么游戏。”
  他又像之前那样在铁架上制造噪音,喉咙里发出怪异的笑声,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曲砚盯着他的背影,牙关紧咬,必须得做点什么,不能就这样任人宰割。
  “找到了!”
  男人拿着一只针管转头,透明液体在阳光下微微晃动,看上去有些粘稠,“我自认不是坏人,这样吧,你自己选,这个东西是注射给你昏迷的小朋友,还是这个可怜的小姑娘?”
  几乎在他话落下的同时,陈安乐呜呜吼出声,她眼睛瞪得大大的,警惕地盯着男人手中的针管,恐惧让她浑身发抖,额头上冒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瞧瞧,真可怜。”男人用手抚摸陈安乐湿漉漉的脸颊,指腹摩擦她的眼角,“好了,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真是个小姑娘,天真的以为眼泪能解决一切问题。”
  指甲陷进掌心的软肉里,曲砚轻吐出一口气,“针管里的是什么?”
  “告诉你就不好玩了,怎么,你做不出选择?要不要我来帮你?”男人轻松掐住陈安乐的下巴,看着她被泪水打湿的睫毛,“她和你关系不算熟吧,不然就选她算了。”
  陈安乐浑身颤抖得更加厉害,曲砚冷声开口:“不需要,那样游戏就没意思了,不是吗?”
  男人的身形微顿,目光游移在曲砚的身上,毫无血色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没错,看来你已经掌握精髓了。”
  有什么东西紧接着被放到曲砚耳旁,沙沙作响,他偏了下头,发现是一个沙漏,上方的沙粒正在快速坠落。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拿着针管的那只手动作丝毫未变,“要紧迫一点才刺激啊。”
  铁门旁的燕灼还未清醒,鲜血布满他整个身躯,看不出伤口的大小,嘴边的发丝随着他的呼吸轻微地晃动,昭示着他还活着。
  另一侧的陈安乐的哭声减弱,只剩下细微的抽泣,曲砚能感觉到,她在看着自己,等着他做出选择的那一刻。
  怪异的男人摇动针管,里面的透明液体倒影着仓库里的一切,平静又扭曲。
  来自沙漏的声响还未停下,曲砚额头的青筋在一下下跳动,他狠狠闭了下眼睛,“我选好了。”
  耳旁的声响消失,沙漏也在此时停止。
  “刚刚好。”男人做出鼓掌状,“那么你的选择是什么?他还是她?”
  他分别在燕灼和陈安乐身上点了点。
  曲砚看向陈安乐,说:“我选她。”
  陈安乐的肩膀陡然松垮,她的眼睛早就失去焦距,却还是望着曲砚的方向。
  男人唉了一声,“早知道这样,怎么要折腾这么久。”
  他抱怨着走向陈安乐,针头折射出一丝日光。
  要走到陈安乐身边,需要绕过曲砚,在他经过曲砚手侧的瞬间,从地下钻出的藤蔓猛地拽住他的小腿。
  男人踉跄一下被拽到,另一根藤蔓快速扯断绑住陈安乐的绳子,这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陈安乐还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曲砚无视男人怨毒的视线,忍着头疼朝陈安乐大喊:“跑!”
  得到指令的少女拉开铁栓,一跃而出,冷风灌进仓库,一切重归安静。
  第72章 舔舐
  陈安乐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冷风裹着碎雪打在脸上,曲砚混沌的大脑又清醒半分,疼痛随之愈发清晰。
  他的嘴唇发白,被束缚的双臂止不住痉挛,身上的衣服完全被汗水浸透。
  男人以极为怪异的姿势倒在地上,在不断勒紧的藤蔓下只能被迫蜷缩起身体,嘴里喋喋不休的骂声陡然停止,他轻嗤了一声说:“停下来吧,过度使用异能小心爆体而亡哦。”
  应和着他的这句话一样,曲砚眼前闪过白光,头颅仿佛被一分为二,巨大的痛苦使他苍白的面孔扭曲变形,喉咙涌上腥甜,双手无意识地攥紧又松开。
  藤蔓感受到主人的痛苦,束缚的力度稍稍放松,男人就找准机会从地上爬起来。
  他连滚带爬地扑向铁架,本就破旧的铁架因他突然的动作轰然倒地,发出一下巨大的声响,尘土和碎屑同时飞扬,曲砚看见燕灼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这给了他极大的鼓舞,再坚持一下,只要坚持到燕灼醒来就好。
  瘫软在地上的藤蔓复活一般迅速上前,一条从男人的腿攀附向上缠住他的双臂,另一条狠狠勒住男人的喉咙,男人再次摔倒,后脑勺磕在铁架上,他呲牙咧嘴地求饶:“看在我给你打了止疼药的份上,你饶了我吧。”
  曲砚堪堪将自己的双手从束缚中挣脱出来,听了男人的话冷声嘲讽道:“止疼药?你觉得我还会信你的话?”
  “绝对是止疼药,我保证,仅有的最后一支我用在你身上了。”男人语气逐渐激动,眼眶因为呼吸不顺畅而充血深红,“这个不够的话,我、我告诉你实话,你说的燕行章,我认识他!”
  曲砚双眸微微一沉,“继续说。”
  男人调整了一下姿势,抬脸看向曲砚,话音充满不安和紧张:“他把花苗交给我,威胁我仔细照顾,这些花以血肉为生,已经腐烂的丧尸根本满足不了它们的生长需要,所以他、燕行章会按时送来新鲜的尸体,让我埋在花下面。”
  男人的态度转变得太快,基于前车之签,曲砚只是轻轻颔首,接着问:“你什么时候和他认识的?他为什么会找上你?”
  问话间藤蔓又收紧了一些,男人咳嗽两声,战战惶惶地回答说:“什么时候认识的……具体时间我记不大清,应该是一年前左右,我捡到了身受重伤的他,出于好心把他带回去治疗,没想到他恩将仇报,伤一好就给我注射了一管不知名的药剂,浑身都跟要烧起来一样,我忍不住向他求饶,他说我必须听话他才能给我解药,我就答应了。”
  到目前为止男人的话还没有什么问题,曲砚没有表露出任何态度,“燕行章上次来是什么时候?”
  “一个月前。”这次男人的回答笃定很多,“他说自己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不方便露面,之后来找我的次数会减少。”
  “你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他一次都没和你说过自己住的地方?”曲砚故意露出怀疑的神色。
  男人肩膀缩了缩,“不知道,这个我哪敢问。”
  解开双脚上的绳子,曲砚坐在铁板上喘息片刻,余光瞥到滚到燕灼小腿旁的针管,里面的液体早已静止,透明的颜色看上去十分无害,“针管里的东西是什么?”
  “过期的葡萄糖……”男人喏嗫道,“我不敢真的杀人的。”
  曲砚发出一声气音,对他的话不予回应。
  过低的温度让人一直能保持理智的思考,曲砚对男人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相信,等燕灼醒来,可以再向男人问几个问题。
  来自头部的疼痛减弱了一点,他的目光落到燕灼身上,燕灼又毫无反应了,好像之前睫毛的颤动只是他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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