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出去时,何青圆听摇春道:“姑娘。”
她抬眸看去,就见祝云来倚在侧边门洞旁。
他今日是何青圆亲手打理的,束发檀木簪,额角茸发微微乱,身着交领莲花灰黑纱袍,罩住他一身钢筋铁骨,腰上挂着何青圆的海棠玉坠,压着他的气势,只显出几分不羁来。
这门洞不是出去的路,不算惊扰了女客们。
但他站在那,却偏有好些妇人绕远去瞧他,因不知他是谁,还以为是季家哪房藏着的公子呢。
众人正暗自留意时,却见何青圆快步走了过去,唤道:“夫君?”
大家这才知道他就是祝家那个狼崽子,一时间倍感失望,却又更加好奇。
“走吧,季老先生在等我们。”祝云来扫了眼回不过神来的季银珑,又对十二娘、十三娘道:“秀水会送你们回去,只要留我们一匹马就好了。”
何青圆被他一拽,小跑回身时裙裾飞扬,道:“季姑娘,烦请你带我妹妹们出去。”
季银珑张口想说不可在廊上奔跑疾走,却见拐角处季随海的书房里伺候的姑姑正笑着朝他们行礼,徒留她惊诧不已。
第74章 晦气东西
祝云来在席上坐久了, 想跑跑松松筋骨。
虽有祝云晟陪着,也是无趣。
他今日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先是姗姗来迟, 新郎官来敬酒,被他一个劲堵话, 又忙着替新郎官喝酒, 喝得烂醉,只能回家去睡了。
而那新郎官, 看着也奇怪。
一双眼睛跟雪珠子一样, 冰凉凉地盯着他,穿着一身红到极点的喜服,但就没笑过, 他这样子, 换了孝服更合适。
这席面上冲祝云来笑的人不少,冲他哼鼻子的人也多, 祝云来统统没看在眼里, 只觉得酒薄菜淡, 吃不痛快,只瞧见何青圆了, 心绪才有几分舒展。
季家的回廊曲曲折折, 墙上花窗门洞一处一处,勾连贯通, 若是生人误入,只怕会被迷得昏头转向。
廊柱上悬着的灯笼雅致,一盏盏昏黄摇曳, 照得玄男绿女衣袍飘逸飞扬,好似梦境般虚无缥缈。
何青圆随着祝云来跑了几步, 等进了一处绿松盘踞的院子里,终是停了下来,只觉得清凉袭来,叫她发颤。
门一开,书案前的白袍先生转过身来,目光如炬。
何青圆怕他,幸好还记得礼数,行了一礼后抬头,就见季随海笑得慈爱和善,几乎要叫何青圆以为方才那一眼是错觉。
“先生,我媳妇来了。”祝云来熟门熟路拽过椅子坐下,趴在椅背上问季随海,“没见先生去前头吃席啊,吃过了吗?”
“吃了一碗粥。”季随海看着何青圆不敢落座,压压手,笑道:“坐,坐。”
“粥?”祝云来一皱脸,又问:“吃肉了吗?”
“吃了,佐了一碟蜜卤五花肉,入口即烂。”季随海看着他,问:“你呢?吃饱了吗?”
祝云来摇摇头,道:“那些菜好看量少,我抢吃半天,才五六分饱。”
来人家做客,吃了席面,还说不饱,何青圆想提醒祝云来,但又根本不敢开口。
季随海却笑,又问何青圆,“那你吃饱了没有?”
“吃饱了,先生。”何青圆随着祝云来叫,就见一个黑漆攒盒递到眼前,里头是各种蜜饯凉果。
“吃饱了那就清清口吧。”
何青圆诚惶诚恐地接过来,杏干的滋味还没有在嘴里蔓延开来,方才那位姑姑亲自端着一水的吃食进来了。
牛乳米糕、卤肉粗面,还有炸春鹅并一碗玉井饭。
何青圆的困惑已经压过了她的紧张,下意识看向季随海的时候,老先生正也看她。
“我与小友投缘,喜欢他率直的性子,你也不必奇怪。”
他既然这么说了,何青圆抓着扇柄,低头小声道:“多个长辈疼一疼他,也是好的。”
祝云来把牛乳米糕递给何青圆,何青圆去拿一块最小的,就听季随海道:“他父亲待他不好吗?”
何青圆哪敢吃啊,垂下手放在膝上,道:“也好的,好又不嫌多。”
“那他母亲呢?”季随海含笑又问。
何青圆觉得这个老头很坏,偷偷去看祝云来,见他被面面饭饭肉肉迷了心窍。
‘吃吃吃吃,就知道吃!这是饭馆子吗?’
米糕被捏得扁下去一个洞,何青圆小心翼翼道:“阿娘给了他一身骨血,后来又得养母护佑,倾尽所有,用‘好’字形容这两位娘亲都太薄了。”
“先生知道我娘好,他问姓施的。”
祝云来还不如吃饭呢,嘴里没饭就闯祸!
见何青圆眼睛圆圆瞪他,祝云来后知后觉,对季随海道:“噢,不能说的,老头娶了她,摆在这做娘的位置上,她就是坏透了也不能说。”
何青圆没忍住竖起扇子挡住脸,季随海这坏老头居然还问:“如何待你不好?”
“对我好不好还轮不上她,只是家里那些个兄弟姊妹,但凡不是她肚里出来的,肉都轮不上吃,还……
祝云来虽说不明白许多界限规矩,但清楚女子清誉要紧,本想说施氏还会私下动刑,只怕季随海会疑惑为何动刑,到时候祝八娘的事情就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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