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来这里?”李衡脱口说完,瞧着许喃拧巴的表情,不解。
许喃犹豫:“来那个,月经。”
“……”
家里备着的卫生棉用完,许喃说:“我要去趟超市。”
“不是身体不舒服吗,回屋躺着。需要什么,我去买。”李衡已经起身。
许喃从购物平台找了常用的卫生棉的图片:“你照着买。”
李衡帮她倒了杯热水,才出门。
没过一会,手机响,许喃以为是李衡在超市遇到了困难,接起刚要说话,却听到一个温和低缓的女声:“囡囡,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是楚越。
许喃本以为游乐场的安排被打乱已经够心烦,却不想楚越这通电话令她的情绪更糟糕。她听着楚越在电话那头说:“你舅舅去北央出差,今天返程,你跟他一起过来吧。妈妈明天要进手术室,想见见你。”
“……”
李衡拎着卫生棉和大枣红糖等一些补气血的食材回来,正看到许喃敞着卧室门,在里面走来走去,不知忙活什么。
他走近,才看清平摊在地上的行李箱,许喃正一趟趟把陈列在房间各处的东西收纳进箱子里,李衡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五官绷起来:“你现在要走?”
许喃这会心里的难受程度远超过腰腹的不适感,她心不在焉又麻木地整理着行李,闻言,才注意到李衡回来了。
她情绪沉重,不情愿地和他解释:“我舅舅来北央出差,要接我一起回顷沪。”
每一个字都听得懂,连在一起却理解不了意思。李衡眼神中的疑惑与担忧,顷刻间成了真,眉头紧锁,冷冽骇人。
许喃见李衡脸色不对,直觉他误会了什么,她正要解释。
李衡语气重一些,紧紧地盯着她,先发制人:“是不是我回来得慢一点,你就已经走了?”
“……”
“许喃,你真行。”
“……”
许喃紧了紧抱着衣服的手臂,垂头道:“我也才知道。”
“你舅舅几点到?”
许喃低声:“还有一个小时。”
“你老实坐着,我一会给你收拾。”说话,李衡把购物袋里的卫生棉拿出来给许喃,然后拎着剩下的东西进了厨房。
许喃怕时间来不及,让舅舅等。当年楚越嫁给许群究遭到姥爷一家的极力反对,这些年舅舅对许喃算不上有耐心。
不过李衡既然说让她坐着,许喃便真坐下了。她坐在床沿,听着李衡在厨房里忙碌的声音,视线落在行李箱上,心想,迟了就迟了吧,东西收拾不完就留在这,等在顷沪过完年,开学前说不准还能回来一趟。
大概过了一刻钟,李衡回来,开始给她收拾行李。
李衡把许喃堆到箱子里的衣服都抱到床上,一件件重新叠一遍,再给放回去。
许喃在旁边看着,发现李衡这样的叠法更板正,占更少的空间。
住进来时,一个行李箱和一个书包足够。但这学期陆陆续续添置了不少东西,还有这些天出去玩买的各种有趣的小玩意,根本装不下。
李衡回房间取了自己的行李箱,深灰色的,比许喃的行李箱大很多。
衣橱被清空,许喃想起来:“阳台上还有晒着的衣服。”
李衡自觉道:“我去拿。”
书桌被清空,许喃看着椅子上放着的那个她有时枕着有时抱着的太阳花抱枕,说:“这个装不下了,要不留给你用吧。”
李衡看眼这个桃红色的抱枕,无所谓:“随你。”
许喃扯着书包带子犹豫了会,过去抱着太阳花,说:“那我给你放到房间。”
不给李衡拒绝的机会,许喃一溜烟跑出去。李衡刚刚拿行李箱时,没关门,这会正好方便许喃进去。
许喃把东西放下,离开时,看到书桌中央,摆着她送的那个黏土娃娃,心里的不舍情绪突然又加重几分。
明年的生日……还能一起过吗?
不多时,两个行李箱依次扣住,并排着被推到玄关处,红色的大提琴琴盒竖在旁边。
许喃住的这间卧室一下子就空了,恢复成了她刚住进来那天的样子。
许喃没敢多看,及时别开视线,跟着李衡进了厨房。
许喃扒在厨房门口,看他从锅里舀东西:“你煮的什么?”
“去餐厅坐着。”李衡把人赶到餐桌旁,放下碗。
红枣枸杞红糖煮的牛奶,煮好有一会了,温度适中。
许喃尝了一口,眼睛弯起来:“好喝。”
“喝完还有。”
有再多,她也没法一直喝。许喃垂眼喝下去小半碗,问:“我能带一点在路上喝吗?”
李衡隔着张餐桌坐在对面,看她故作轻松的神态,心里酸酸胀胀,说不上来什么滋味。他问:“你坐飞机还是高铁走?”
“飞机。”许喃说完才意识到,失落道:“那带不上去。”
许喃心里难过加重几分,喝了两小碗,还想再喝,被李衡制止了:“吃多了不消化。”
情绪是会传染的,更何况李衡本就不舍。看着女孩沉默哀伤的神色,喉结微动,他道:“等你回来再煮给你喝。”
“……那就这么说定了!”
等舅舅打电话来的时间里,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许喃的手机响起来时,堵在心头的这口气终于松出来,下一秒便又深刻地记起,真的要走了。
许喃:“司机开进小区了。”
“下去等吧。”李衡跟着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在玄关换鞋,许喃留恋地偷看李衡,少年背脊挺直,身型挺拔高大。
初见那天的情形,恍如昨日。
又一次被他逮住目光,许喃敛走眼底压抑的悲伤,移开目光前,却被李衡突然叫住:“过来,让我抱一下。”
紧绷的嗓音里带几分促狭,是冰的,也是暖的。
许喃垂着眼往他面前挪,几步之遥。
李衡已经迫不及待伸手,揽过少女纤细轻盈的腰肢。宽阔的肩背下压,就着她的身高,下颌落在肩上,滚烫的吐息落在她白皙柔滑的颈侧。
许喃手指微蜷,数秒后,她缓缓抬臂,回拥住眼前炽烈勇敢的少年,回拥住那个不可战胜的、他们相遇的夏天。
-
接许喃去机场的专车停在楼下,李衡帮她把行李放到后备箱。
许喃坐上车前,扶着车门回头,眼眶微红,似有话要说。
“快走。老子偷着乐呢,送走个大麻烦,日子都清净了。”李衡摆摆手,催她,用自嘲压下心里不舍和担忧。
没什么好担心的,许喃是去和她的家人生活,日子总好过他这个不靠谱的半吊子哥哥。
目送车子转弯,消失在视野里,李衡在原地站了会,才抬步回去。
这处他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居民楼,仅仅半年时间变得处处是许喃的痕迹。单元门前有她第一次学会用手机软件远程开门禁时求夸奖的样子,防盗门前是她忘记带钥匙被困在门外无助可怜望着他的样子。
李衡把用过的碗勺洗掉,收拾了厨房,一并把房间打扫一遍,整理出了很多样许喃用过的,忘记带走的东西。
马克杯,漫画书,别刘海的发卡。
李衡找了个纸箱,把东西一一收好。
等再找不到可做的事情,李衡坐在沙发上,见时间还早,甚至没到许喃的登机时间。
气息中蕴藏的压抑和狠戾像烧得滚烫的火,蛰伏已久的疯狂蠢蠢欲动,他没办法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一秒都不行。
他不是没有厌恶、迫切想离开这里的时候,比如在每一年生日的那天,这里有他最恐惧的空荡。
生日只有当天,而许喃离开的阵痛,伴随在之后的每一天,程度严重千倍万倍。
当习惯了她的存在,分别如同戒断。
第24章查岗呢?
24
熟悉的街景逐渐远去, 车子驶上机场高速。
轿厢内陌生的香薰气味让许喃感到不适,四肢百骸都处在一种异样的紧绷状态中。
许喃拘束地坐着,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向捏在手里处于锁屏状态的手机。
察觉到坐在副驾的助理扭头望向自己, 许喃才后知后觉,楚培风刚刚那句话是对自己说的。她愣怔地抬眸, 看向旁边人。
楚培风一身浅灰色西装, 黑色长袜裹着劲瘦的脚踝骨, 皮鞋贼亮, 瞩目的长腿交叠,从容沉稳地坐在那, 透过薄薄的镜片望过来, 眸子沉寂如水。
她半天没回忆起男人说了什么, 两眼茫然,偏偏楚培风眼神冷淡,不打算说第二次。
还是前排的助理将手里一瓶新的矿泉水朝许喃递了递,问道:“你要喝水吗?”
许喃适才回神,抿着笑接过, 轻声说了句:“谢谢。”
小姑娘礼数周到, 侧脸恬静安分,杏眼泛着清透的光, 单纯无辜, 带着几丝令人怜爱的乖巧。
楚培风淡淡地收回目光,冷冷道:“拆了就全喝完, 别浪费。”
“……是。”
许喃不是头一次意识到舅舅不喜欢自己。
车子临时停泊在国际航班的登机口前,楚培风和助理的东西轻便, 许喃一个人的, 顶他们两个人的行李。
助理往行李车上堆放时, 许喃有眼力劲儿地上前帮忙。
值机、托运,过安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