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我想了想,这事儿就不能碰,别说给我5000两银子,就是给我5万两银子,咱也不能为了那点银子做亏心事,所以我就把这事给拒了。你猜后来怎么样,这老秃子手段通天,找到了理国公府,求那家的夫人出手把事儿给平了。”
云芳听了忍不住摇摇头又啧啧了几声。
“这老尼姑倒是挺会找人的,找上您是因为咱们家刚发迹不久,在别人眼里是暴发新荣之家,暴发户得意的时候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不知道天高地厚,只要哄两句事儿都能办成。她想不到太太如此睿智,没上她的当。
找上理国公府……理国公家里面和荣国府差不多,外边看的架子不倒实际上已经到了寅吃卯粮的地步了,家里面向来是人多钱少且家财分布不公。这些太太奶奶们手里都没什么银子,捞一笔是一笔。
这种事儿您以后可不能做,要不然被人知道了少不了要牵连我大哥。”
“看你说的,我能不知道吗?”杨太太叹了一口气:“这是给我手里塞钱的,我还碰到了很多想从我手里骗钱的。别的不说,你娘我也是在胡同里面过了这么多年,咱们家当年也有一段时间吃糠咽菜,我能不知道这些老秃子们是怎么想的吗?
那句话怎么说的‘佛渡有钱人’!
知道归知道,但是叫不醒梦中人啊!
武夫人就特别信这些,在外面点了很多祈福的灯盏,光是一个月的香油银子都需要五十两银子。更别说在京城周围这几个大寺庙里面点盘香,那些盘香和磨盘一样大,一大盘儿就要上百两银子。啧啧啧啧,好有钱,大手笔。”
杨太太在这一方面和武夫人真不是一路人,杨太太是花点钱就觉得特别肉疼的那种,而且秉承着钱不能白花,必定要从其他地方再占点好处才能让自己心安理得的处世哲学,所以在贵妇圈子里面也是抠出了名声,大家知道一起坐着吃吃喝喝,这个钱杨太太是出的,但是一旦提到拜佛烧香,这些杨太太是一毛不拔。
她这个毛病云芳是知道的,当初没和贾瑭成亲的时候,去庙里烧香,她一份钱要办成好几件事儿才行,什么给女儿批八字,搬家算吉日,蹭人家一顿斋饭……不占便宜她不舒服。好在这毛病不是很重,没占成便宜只是嘟囔几句,并不放在心上,没到了病态的地步。
云芳就跟杨太太开玩笑:“你现在是有两个孙子的人了,难道不给孙子祈福?”
“说句你嫂子不乐意听的话……算了算了,我也不说了,没必要因为这个让你嫂子不痛快。反正咱们家穷的时候,我没见佛祖保佑过咱们。所以啊,我佛不度穷人。”
云芳哈哈大笑,这个时候丫鬟来回话:“太太,姑奶奶,老爷要见姑奶奶呢。”
玉芳立即翻身坐起来:“我爹要见我?单独的?”
第71章 铸金身
云芳心里明白了八成,前儿让香草的哥哥兄弟安排事儿,根本瞒不住亲爹,这不,来问自己了。
云芳站起来对杨太太说:“您坐着,我去外面书房拜见我爹。”
杨太太知道的不多,看孩子拜见父亲也没多想:“去吧,等会一起回来吃饭,对了,要不要把你儿子抱过去见见外祖父,好一阵子没见了,上个月你爹去淘换了几个物件回来,说有一个是留给桂哥儿的。”
“孩子正睡着呢,等会再带他去见人。您帮我看着点两个孩子。”云芳说着整理衣服和丫鬟去外院书房了。
殷庆的书房很大,但是书很少,说是书房,是他一个招待亲近朋友的地方,日常并不读书。
云芳进去的时候,看到他正在用一支精巧的毛刷清理一尊佛像上的灰尘。
“爹,我来了。”
殷庆没回头,嗯了一声。背对着招呼云芳:“来看看我请的这一尊菩萨。”
云芳走近看了看,是一尊不到一尺高的木像,双手合十拜了拜。跟殷庆说:“看上去,这尊菩萨出世很久了。”
殷庆点点头:“是啊,是历经千年的了。”
说着把毛刷放下,退后一步,和云芳一起观看木像。
看了一会,殷庆问:“如何?”
云芳不知道问的是哪一方面,思考了一下:“嗯~实话说,我觉得菩萨不是最近这些年看到的宝相庄严,似乎……”
面目狰狞了一些。
这是一尊坐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雕刻的是菩萨四只手臂四只手结四种法印,双腿一条很随意的垂着,一条很随意的支着,重要的是面目不是慈眉善目,而是带着怒容,面目狰狞。但是仔细看,这尊像上的面容带着一些胡人的影子,就眉目而言,和中原百姓的长相不太想。
殷庆点点头:“对啊,慈悲二字,是几次灭佛之后才有的。那些侍奉佛主的人,早些年都是强人,要不然为什么说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云芳听着意思,老爹不是很敬重菩萨,就问:“这是哪位?该有称呼才对啊!”
“是有称呼,却不是咱们汉家百姓熟知的,是一尊亦正亦邪的菩萨。如今供奉的人少了,我是跟着几个有名的大师请教过才请回来的。”
说是请回来的,但是只摆在架子上,没有烧香敬奉,云芳怀疑,老爹可能是看木像是传承了千年才请回来的。
殷请端详了一会木像,转头问云芳:“你说,佛祖菩萨最重要的是什么?”
云芳皱眉,难道今日爹爹找自己来就是为了聊这个?爹他也不信啊!
“最重要的?”
“嗯。”
“女儿愚钝,爹说是什么?”
“自然是金身,金身不破万法不侵,金身一旦破了,魑魅魍魉都会一拥而上,吞噬菩萨的血肉,然后成为了新的神佛。”说到这里,他问云芳:“你说,菩萨怎么维持自身的金身呢?”
云芳很确定,这是爹爹要教自己点什么。
老实的回答:“女儿不知道。”
“当然是不能沾污浊。”
云芳瞬间明白了:“女儿前儿……实在是气不过。找人……下次不会了。”
殷庆摇了摇头,“你还不懂,维持金身和沾污不是一回事。”说到这里,招呼着云芳坐下,香草的弟弟从外面进来,放下托盘里的茶壶茶杯,动作利索的给云芳倒茶。
殷庆接了茶水跟香草的弟弟说:“禄儿,好孩子,跟姑奶奶说说,最近你听到什么消息了?”
香草的弟弟说:“这几日赌场里面有人放印子钱,在赌场吃闲钱的是倪二爷,他和那些不懂规矩的打了一架。后来才知道,这不懂规矩的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奴才。”
云芳眉头一皱。
殷庆对香草弟弟说:“好孩子,去吧,再拿一些茶点来。我吃的你姑奶奶喜欢吃哪个什么酥,多拿一点过来。”
云芳老实的坐着,殷庆摆弄着茶壶茶碗说:“你哥哥进宫当差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他,官身不能沾泥。你二哥出京的时候,我也嘱咐过他,官身不能沾泥。今日我也嘱咐你一句,姑爷不在家,你行事要三思,做事儿要仔细些,不能让金身破了。你跟我说,你那二婶或者说荣国府的二老爷金身破了吗?”
云芳低头一想,放印子钱的是王夫人,摇头:“虽然金身沾了污垢,但是没破。”
放印子钱的是她,但是事发顶罪的是奴才。除非从她屋子里搜出账本,这也只能抄家才能定罪,其他时间全是奴才经手,甚至银钱都不往她跟前去,所以那印子钱的事儿治不了她的罪。
殷庆站起来,双手将木像捧着放在了茶桌上,端详着木像对云芳说:“污垢也是维护金身的法门,佛出世的时候或许是慈悲的,但是时间长了,未必还有慈悲的本心。所以,铸金身护金身,就是一门学问啊。”
说着他把木像放到了云芳跟前,“请菩萨回去,时时看到,时时反思,去吧。”
云芳看看木像,点点头。“女儿受教了。”
香草的弟弟再次进来,拿来一个木盒,双手捧着木像放到了木盒子里。有几个婆子送茶点上来,云芳陪着爹爹喝了几杯茶,快吃饭了后院出来叫人,香草的弟弟才提着木盒送云芳去后院。
奶奶和爷爷很高兴,吃饭的时候,奶奶问云芳:“我今儿想找你说话呢,一转眼你不见了,问了才知道去你爹书房里了。怎么了?是不是贾家的给你委屈了?”
除了这个,老太太也想不出云芳为什么跑她爹的书房里去了。
云芳放下筷子,“我爹请了一尊菩萨,说是让我请走呢,我去了一趟。”
家里除了奶奶其他的人都不信这个,奶奶立即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也是他想着你,这是好事儿,请菩萨回去要每日敬奉,一定要诚心。”
爷爷就看不下去了,拆奶奶的台:“你儿子那是倒腾古董呢。”
也不看奶奶生气的样子,跟云芳说:“你爹最近爱走街串巷的淘换东西,每次回来,都是假的多真的少,一个月有二十九天都被骗,你回去找个靠谱的掌掌眼,我估摸着你爹又被人骗了。”
云芳跟着笑了。
云芳带着孩子走的时候,杨太太给她打包了很多东西。
云芳就不想拿那么多:“哎呦,我不缺吃不缺喝,别给我弄这么多东西,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娘家给搬空了。”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都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值钱的我也舍不得给你,如今我也是有孙子的了,我要给我孙子攒东西。先别急着走,你爹说有几件东西给蘑菇他们姐弟俩,你再等一会儿。”
杨太太怀里抱着桂哥这个大胖小子,走了一圈等着殷庆拿东西过来。
殷庆淘换了一些砚台,让丫鬟端着溜溜哒哒的到了杨太太的院子里。
在杨太太的眼里,哪怕再好的砚台也不过是一些破石头而已,而且这还都是人家用过的石头,把外孙放到了殷庆的怀里,开始检查女儿要带回去的包裹。
“这是给蘑菇的零嘴儿,这是给外孙子的小衣服,这是……这盒子里面包的是什么?”
蘑菇这会儿缠着外祖父说话呢,云芳赶快回答:“刚才去书房,我看到我爹的桌子上有一尊菩萨,想请到我们家去。”
杨太太打开盒子看了一眼,看到佛像上有很多被香火熏了的痕迹,盖上盖子忍不住摇了摇头。
等到把女儿三口送走,杨太太这才闲了下来。
埋怨殷庆:“老爷若是手里有银子,不如直接给闺女。给了一个烟熏火燎的破木头……我都不惜说你。”
“你懂什么,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佛说有三千小世界,我是要让女儿看看其他的世界。”
“什么什么什么啊!”杨太太听他这种口气立即坐了过去:“别跟我说最近一段时间你开始求佛问道了?我不管你,但是你不能花家里的钱。”
殷庆就觉得孩子他娘莫名其妙:“求佛问道跟花家里面的钱有什么关系?”
“这年头求佛是要花钱的呀!”
殷庆就觉得和她没话说:“几个孩子都聪明,碰上你们两个妇道人家是又蠢又笨,算了不跟你说了,我到前面去看看我的那些宝贝。”
嘿!
杨太太冷哼一声,什么宝贝,一堆破烂!
回到家,桂哥儿姐弟两个被邢夫人接走了,云芳本来想让人专门腾出来一个小房间布置成佛堂,但是想了想,佛堂毕竟离自己太远,不如将这一尊木像放在上房。
所以把一只小型的置物架放在了榻上,在架子上放了一些小盒子,把木像摆在了架子最上面。
刚收拾好,王熙凤就跑来了。
她来了直接坐在榻上看云芳收拾,王熙凤也是个不怕阴司报应的,看云芳把木像放在架子上也没供奉,问道:“你一向不信这个,怎么请了这个回来呢。”
“据说是个古物,好歹我这屋子里有了上年月的摆设了。”云芳坐下问她:“你今天怎么有闲工夫跑我这里来了?往日这个时候你可是很忙的呀。”
“嗨,”王熙凤一副别说了的样子,从歪着变成了坐着,压低声音跟云芳说:“大嫂子说的没错,薛家的那位宝姑娘进宫的事儿黄了。”
“又不是咱家的事,值得你跑来说一趟。”
“还有一件事儿,二太太的陪房这些日子被打了,一个比一个严重。李家的直接送金陵老家了,太太让他们去看金陵的房子。”
云芳立即问:“这是怎么说的?这事儿是谁做下的,怎么就挨打了呢?”
王熙凤来这里本来就是想探探口风,觉得云芳就是有再多的气,打了这么多人也该气消了,但是看见云芳这一副感兴趣的样子,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不知道。
“你不知道啊?”
“我知道什么呀,我天天在东院也不往那边去。别吊人胃口,你快说怎么挨的打,是谁打的,二太太难道就这么咽下这口气了?这也太没王法了!”
看云芳这个态度,王熙凤有点发愁,要不要把这层窗户纸给捅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