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节

  顺天府衙役立即摆手,剩下的棍子也没落在刑大舅的屁股上。
  衙役蹲下问:“你真是荣国府的亲戚?”
  刑大舅鼻涕眼泪一大把:“是啊,这些人都能作证啊!”
  几个衙役立即拖着他进屋了,衙役班头叫了一个小兄弟过来,低声嘱咐:“先去荣国府东院问问,看里面那老东西是不是小贾大人的舅舅。”
  “头儿,是了呢?让他们来赎人?要多少钱合适?”
  “先别提钱,咱们谢大人和小贾大人有点交情,看谢大人怎么说吧。”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贾瑭刚从宫里出来,换了衣服带着老婆孩子在邢夫人的院子里等着吃饭,贾赦也来了,坐在主位搂着孙子正拖长了声音给贾瑭训话。
  核心话题就是:“……你就是傻,人家当官都是金满箱银满箱,你当官还倒贴……”
  丫鬟进来,悄悄的在贾瑭耳边说了几句。
  贾瑭眉毛一挑,淡淡的说:“我知道了,先不管,就说给点教训,回头我请顺天府的谢大人吃饭,请衙役们喝茶。出去跟你们奶奶要一百两银子给人家,就说是喝茶的钱,请他们别客气。”
  丫鬟出去了。
  贾赦立即忘了正在训话的内容,问:“怎么了?谁落顺天府的手里了?”
  “还能是谁?您小舅子我的亲舅舅,还有薛蟠那个祸头子!每次祸事都有他。”
  要想个主意,让薛蟠别在京城里了,滚外地去,滚的越远越好。
  第210章 修行人
  刑大舅被逮住的消息,邢夫人很快知道了。
  婆媳两个在小厨房里看着厨娘们做饭,邢夫人听到消息后气的咬牙。
  在这里奴才太多,有些话不太好说,于是邢夫人扭头出去了,云芳赶快跟上。
  邢夫人也没了亲自盯着的兴趣,就往自己的院子里面走。一面走一面跟云芳抱怨。
  “我以前就跟他说过,如今孩子年纪也大了,他该有个当爹的样子。迎来送往酒是能喝一点儿的,但是喝了别闹事儿也别出去和人家赌,家里面没有一点儿产业,又没有什么金山银山出去赌什么呀?
  你猜那人怎么跟我说?说是想起自己没个儿子就觉得过日子没什么滋味儿,想想就叹气,还不如出去跟人家喝喝酒解解闷儿赌一赌,什么小赌怡情。
  呸,拿这些话骗我也要看我信不信?又跟我说想买一个好生养的丫头回来生个儿子传承香火。外边那过不下去的好人家姑娘多的是,哪怕是花个二三百的银子,正儿八经的作妾抬进家门,我也不说什么了。
  他想买的是什么?都是那死贵死贵早就怀了身子的扬州瘦马,这种女人生得了孩子吗?”
  邢夫人明显已经怒极了,在路上骂骂咧咧:“这缺心少肺该挨雷劈的混账东西如今还要连累我儿子,我儿子回来连凳子都没坐热呢,还要给他收拾烂摊子。要不是因为有同一个爹娘,我早骂他祖宗八辈了。”
  说着就进了院子门儿,蘑菇和贾琮正在院子里面玩儿。云芳赶快提醒邢夫人:“太太,家里有孩子呢,您先别生气,这事儿交给三爷去处置吧。”
  贾琮和蘑菇立即来见礼,邢夫人顾不上搭理他们两个急匆匆地进屋子了,云芳就跟他们两个说:“太太生人家的气呢?不干你们俩的事,玩儿去吧。”
  邢夫人进去刚想开口就看到小孙子坐在贾赦的怀里,立即挤出了一个笑容:“桂哥儿,姐姐和小叔叔在院里玩儿呢,跟着一块儿玩儿去。”
  说着就过去把孙子从他爷爷的怀里抱了出来,放到地上,桂哥儿跺了跺脚,跑出去跟姐姐叔叔一块儿玩耍去了。
  云芳在院子里看到儿子跑出来,也不进去,就带着三个孩子在外面玩儿。
  三个孩子在玩儿老鹰抓小鸡,桂哥儿是小鸡,贾琮是鸡妈妈,蘑菇就是老鹰,三个人玩得特别高兴,云芳在一边看着,想着这个时候邢夫人八成在贾赦和贾瑭跟前骂人呢。
  没一会儿邢夫人的丫鬟桃花出来了:“奶奶,老爷和太太说该摆饭了。”
  云芳这才招呼三个人洗手洗脸进屋子里吃饭。
  一共摆了两张桌子,邢夫人云芳和蘑菇一桌,贾赦贾瑭贾琮贾桂一桌。
  中间也没有用屏风,并且两张桌子几乎是相邻的,显得十分热闹。
  吃饭的时候,贾赦故意摆出一家之主的范儿,端着酒杯滋溜了一口,也没看云芳,拖长声音问:“如今园子的事儿办到哪一步了?”
  云芳正给女儿挑鱼刺,蘑菇这孩子吃饭特别快,囫囵吞枣说的就是她这样的,所以吃鱼的时候根本不会细心挑刺,被扎了一两次之后,人家也不吃鱼了。云芳想让她吃一点,就要自己给她挑刺才行。
  云芳一边挑一边说:“如今要找女尼呢,听说有个叫做妙玉的,出身姑苏那边的官宦人家,因为自小多病就带发修行,去年还是前年,跟着她师父来京城看贝叶经,她师父圆寂了,她也没走,二太太说让咱们家派个人下张帖子去请她呢,往后就安排她住在园子里的尼姑庵里。我这边太忙没腾出手没派人,二太太那里几次催。”
  贾赦没再说话,都是些琐事,一来他不会管,二来他也不过是摆摆老爷的款儿,摆完了过瘾了就算了。
  贾瑭心里一动,没说话,夹了一筷子的青菜放在桂哥儿的盘子里。
  桂哥儿的小胖手捏着筷子,慢吞吞的吃着,旁边邢夫人一开口说话,他发现爹爹的目光看到奶奶哪儿了,飞快的夹起来放进贾琮的盘子里,贾琮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塞自己嘴里吃了,叔侄两个像两只小动物一样在大人眼皮底下偷偷摸摸相视一笑。
  邢夫人说:“也不知道二太太是怎么想的?不是去姑苏买了小道姑小尼姑吗?怎么又要请带发修行的女尼?”
  贾赦突然问:“那些尼姑道姑安置在哪儿了?”
  这会园子还没修好,尼姑道姑没地方住才对啊!
  而且这些尼姑道姑买回来也要教给她们读经,不是穿上衣服就是尼姑道姑了。
  云芳说:“放到外面尼姑庵了。”
  贾赦就皱眉,邢夫人一看就知道这烂人怎么想的,要不是孩子在跟前,邢夫人少不了要出言讽刺几句。
  一顿饭吃完,贾琮和蘑菇还要玩儿一会才休息,云芳和贾瑭带着桂哥儿回去了。
  到了院子里,把桂哥儿交给牡丹带去洗澡,云芳和贾瑭坐在榻上就说起来这个妙玉的事儿。
  妙玉的父亲和王子腾有交情,以前还互相帮过忙,王子腾早年是被荣国府提拔的,王子腾身上有着浓重的勋贵烙印。和他有交情的人或者是官员,大部分都和四王八公有点关系。
  而妙玉所在的家族确实是四王八公辉煌时候的臣属。她父祖早年是西宁郡王的属官,如今西宁王这一系的人马彻底没落了,西宁王府的旧臣死的死亡的亡,妙玉的父亲因为牵扯到了一起谋财害人的案子中最终家族烟消云散,妙玉因为被及时送去出家才躲过一劫。
  云芳说:“我怀疑妙玉他们家是被人追杀才落在捏造的案子里。因为短短二三十年,西宁王府那些属官都没了。”
  妙玉来京城是来投奔王子腾的,她年纪不小了,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她师父的年龄越来越大,庇护不了她了,而且她属于带发修行,如果王子腾肯出手,给她安排了人家,送她出嫁也是可以的。
  但是王家明显不想接手这个不算烫手的山芋,妙玉如今一介孤女,背后没有什么人脉背景可言,从她身上图不了什么。虽然这姑娘长的好,但是性格在别人看来不合时宜,就是送进高门做妾,也是明显不会讨好人的性子,从她的背景到她本人,都没什么可利用的地方,还要再顾忌当年的交情不能对她太差了,属于轻不得重不得,王家压根没搭理。
  再有就是她师父没了,留下遗言不让她回姑苏去,明显是回姑苏也不会有好结果。这妙玉就在京城外借宿,再不管就不太像样子了。
  现在二太太这么热情,明显是替王家收留妙玉这个孤女。
  贾瑭问:“老太太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没什么表示,二太太是剃头担子一头热。人家妙玉似乎也不想来,推了好几次,但是二太太说她是官宦人家的女孩,要下帖子去迎接。帖子在我这里呢,我就不发,急死她。
  对了,老太太让薛姨妈他们搬家呢,从姑苏还买了十二个小戏子,让家里旧日学过歌舞的娘子们教着,打算连戏子带婆子媳妇和教习这些人一并安置在梨香院里。
  薛姨妈这人真的不得不佩服,能屈能伸,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她脸色都没变,立即满口答应,还问老太太他们薛家一家搬到哪个院子里合适?
  老太太到底是要脸面,当时说不出‘我们家没地方给姨太太住了’这种话,被薛姨妈那语气神态惊讶的好一会才缓过来,给了她们一出更偏僻的院子,我觉得老太太指望薛姨妈自己受不了搬走的打算是彻底泡汤了。”
  贾瑭叹气着摇摇头。
  “唉,薛家要借势……对了,我今天去上朝的时候,听身边的小子说,你坑了薛家三十万的银子?没这三十万老太太早就强硬了,这是拿人家的手软。”
  “嗯,有啊,有三十万的事儿,她们要买布料,连布料加上这三十多万的银子,薛家今年拿出来五十万两,人家说薛家有百万之富,叫我说,薛家这下身价缩水了一半。”
  贾瑭听了,就说:“人家身价缩了这么多,自然不肯现在就搬走。不仅现在不搬,为了赶快回血说不定要有点儿别的行为。我一开始觉得薛蟠和舅舅搅和在一起是因为臭味相投。现在想想,可能是人家薛家有意为之。
  薛家母女两个可以住在这儿,她们母女顶多是在家里走动,不会有大事儿。但是薛蟠就是个祸头子,实在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而且十有**是要闯祸的。我打算把他吓唬到外面去。”
  “怎么吓唬他?”
  “这还不简单,跟他说他的案子刑部要查了,让他出去躲一躲。到时候她母亲着急,自然会打点行装送他出去的。”
  “安全吗?回头要是被贾雨村盯上了呢?”
  “香菱母女在咱们家住在,就是盯上了又怎么样?只要香菱没被贾雨村带走,贾雨村就不敢对着荣国府呲牙。”
  外面桂哥儿已经洗完了澡,被牡丹抱着送进来。小家伙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已经在门口了。
  “爹爹,妈妈,桂儿来啦。”语气特别欢快,看的出来很高兴。
  云芳站起来,看着牡丹抱着包的严严实实的桂哥儿进来,随后放到了榻上。
  屋子里还算暖和,桂哥儿就闹着要把毯子揭开,眼看着没法接着说话了,贾瑭站起来说:“我也去洗洗,洗完了早点睡吧,这几天头晕,大概是睡的不够。”
  云芳安排贾瑭去洗澡,让厨房留着热水回来给蘑菇用,又派甘草去贾琮的院子里过问给贾琮准备了热水和干净的衣服没有。
  做完这些,贾瑭洗完澡回来了,头发擦的不滴水了就搂着胖儿子睡了。云芳直到蘑菇回来洗漱完钻被窝里了才回来睡觉。
  第二日一早,邢夫人和云芳去老太太跟前,薛姨妈就迫不及待的说:“昨日我们蟠儿在外面喝酒,被衙门抓了,我们家的人拿银子打算,听说衙门收了银子不给看视,还不放人出来,这可怎么办?”
  邢夫人冷哼了一声,并不接话。
  云芳想了想,刚想说话,就听见薛姨妈跟老太太商量:“老太太,不如请贵府的琏二爷去衙门里面帮忙问一问,到底是因为什么不放人?要是因为人家苦主不愿意撤状纸,我们赔银子,私下和解,哪怕是多赔点银子呢,都行。”
  老太太听了叹口气,挥了挥手让这些小辈儿的退下,留下邢夫人王夫人和薛姨妈在跟前说话。
  邢岫烟一边走一边向后边张望,薛宝钗也知道她爹被衙门扣押了没放出来呢,邢岫烟无论如何也要求一求三奶奶。
  要是刑大舅出来了,哥哥自然也能跟着出来。
  昨日家里的人来回报说哥哥被抓走了,拿银子去衙门里面领人衙门里并不放人。薛宝钗又打听到邢大舅也没有被放出来,并且东院那边根本就没有派人去衙门里打招呼,就知道东院有别的路子跟衙门有联系,贾瑭不可能不管亲舅舅的牢狱之灾。
  这明显是想给人个教训,先让人在衙门里面吃上十天半个月的苦头,到时候出来就老实了。
  薛宝钗就安慰薛姨妈别着急,等着刑大舅就行,刑大舅出来了哥哥也出来了,让哥哥在大牢里面吃几天牢饭也是一件好事儿。可是妈妈怎么都听不进去,觉得如今天气冷了,衙门那里吃不好睡不好,听说还有老鼠遍地乱跑,又说儿子从小金尊玉贵的养大,哪里受过这样的苦?不如早点儿把人接出来,哪怕是多花点银子呢。
  一说起来多花点银子,薛宝钗就觉得嘴里心里都是苦的。如今银子没有以前那么多了,家产等于丢了一半儿。这个时候自当节俭,哪里还敢再乱花钱?
  可是家里面花钱大手大脚惯了,谁都改不过来。薛宝钗只能叹息一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着邢岫烟等到了三奶奶,明显两个人是有话要说。
  探春叫了一声:“宝姐姐?快走。”
  宝钗就说:“来啦。”还不忘观察后面。
  云芳拉着邢岫烟的手:“放心吧,舅舅的事儿三爷知道了,三爷下了衙门就去把他接回来,要是舅妈那里再派人跟你说,你就说今天就能回家,让舅妈别担心。其实昨日我是派人跟舅妈说了一声的,没想到舅妈还是不放心来找了你。”
  邢岫烟低着头:“唉,都说子不言父过。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事情都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了,到底是给姑妈还有表哥表嫂添麻烦了。
  对了,还有件事儿我想跟表嫂说一下。我们家以前在姑苏的时候,在玄墓山附近居住,山上有一处蟠香寺,二太太想请的妙玉就在寺里修行。我常上山去玩儿,跟着她认了不少的字,和她有半师之谊,后来我爹赌输了,把房子和地输给了人家,我们家上山赁了寺里的房子居住,前前后后约有十年的时间。算的上是知根知底的,她家的家世和上京的目的,我也是知道一些的。”
  妙玉进京,很明显是为了躲灾。
  云芳想知道妙玉家是怎么败落的,又是为什么一直不肯回姑苏的。
  邢岫烟陪着云芳走了走,“别的我不知道,但是她被姑苏当地权贵不容,被不少人以权势相压,是因为她手上有很多宝贝。
  她家有不少金石古董,原本日子过的倒也安逸,我听说她小的时候,他父亲就喜欢以金石会友,很多人盛赞她父亲是个收藏大家。
  后来姑苏来了一个官员,看到之后就想索要其中一件青铜器,她父亲不给。没多久就有人诬告,说是他父亲为了夺了这些青铜器害的苦主家破人亡。
  当时衙门查案,让他父亲把这些青铜器还有一些古董的来历给说出来,她父亲说不出来,就在大堂上用刑,打了一个半死,收缴了很多东西,后来没过一个月,她父亲去世,母亲也不在了,家族其他人也相继亡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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