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节

  兰小子路上还不断打听,听说被抄的这一家是贾雨村向上参了一表,说这家的男人欺行霸市,草菅人命,后来就收监关押抄家流放!
  大嫂子就跟我说起这事儿,说外边儿如今可真够吓人的,兰儿是经常碰见这种事儿,小孩子也不知道是被吓着了还是怎么了,回来不爱说话了。”
  贾琏听了就忍不住说:“贾雨村可真是一条好狗,关键是这条狗也不认主子,给他一块肉,让他咬谁他就咬谁。”
  另一边在东院的云芳和贾瑭也在说起最近的事情。
  云芳对外边的事情自然非常关注,所谓的如春风这家商号也是在云芳的策划下建立起来的。
  贾雨村派人不断地骚扰着如春风的人手,云芳也是知道的。
  回去之后夫妻两个先是就老太太今日不开心的事聊了几句,用贾瑭的话来说,老太太最爱的还是贾宝玉和林黛玉,结果这俩人今日都不在,自然高兴不起来。
  用贾瑭的话来说:“隔代亲隔代亲……老人家对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爱护之心就是蘑菇这一辈所有的人加起来也比不上的。
  蘑菇这一代人想要大富大贵也要在二十年之后了,老太太恐怕看不见,而且和这些重孙子们的感情并不深。所以老人家觉得在闭眼之前看见这俩玉儿能有一个好姻缘还是有可能的,自然事事替他们两个着想。
  说不定这个时候心里面还盘算着让两个玉儿成一家人,只是碍于眼下的事情不好说罢了,也不知道林姑父是怎么想的……”
  两人就林黛玉和贾宝玉能不能成为一家聊了两句,随后就说起了林黛玉以前的那位西席先生,也就是贾雨村。
  说起这位贾雨村,贾瑭忍不住皱着眉头:“我的一位师兄被他参了一本,如今关押在大牢里。这位师兄简扑惯了,家里面日子过的也是简单朴素,总体上来说是个私德无亏的人。更没有什么贪拿卡要的行为,按道理来说这次的事儿和他没什么关系,但是这一次却被他以挪用库银的罪名关进去了。
  我这些同门就着急了起来,要不是因为今日过节,说不定就要聚在老师那里商量着怎么办了。就是今日没法聚,明天或者后天也是要聚一聚的。”
  云芳问:“意思是说他得罪贾雨村了?还是说这是冤假错案?”
  “这一阵子出来的冤假错案已经不少了。皇帝想要弄下去的那一批人其实不多,皇帝的意思是拿大放小,把那一些参与进去的高官拿了之后下面的那些小喽啰们也就饶了吧。
  可是上半年皇帝忙着立太子的事儿,跟老皇帝斗心眼儿和这些勋贵们互相扯皮。贾雨村就没有行动起来,趁着这一段机会网罗党羽,我那位师兄并没有得罪贾雨村,而是得罪他身边的人了。原因很简单,我那位师兄有点耿直,看不惯人就当面骂了几句,让人下不来台,仅此而已。”
  云芳一听就知道恐怕这件事已经有点失控了。
  便忍不住忧心忡忡的问贾瑭:“这可怎么办?我怎么觉得这伙人有点癫狂呀?会不会这团火到处乱烧?”
  “这人是得志便猖狂……还在控制之中,不会乱烧的。”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第二天就让云芳接到了一个无法相信的消息。
  贾雨村的党羽出面参了他二哥一本。
  理由是:官商勾结,渎职失职。
  说殷睿利用职务之便扶植了一家商号,这家商号短短几年之中迅速做大做强,成了挂名户部的皇商,如今又和关外部落以茶换牛羊,涉嫌投敌卖国……
  消息传来云芳目瞪口呆!
  这把火烧到我头上了?
  第351章 听悲音
  这人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啊!
  也不是一般的疯狂啊!
  云芳就立即找邢夫人,跟她说要去一趟殷家。
  邢夫人听说殷睿被参了也吓了一跳:“这可怎么办才好?你快去,告诉你娘别担心,你大哥是有本事的人,不会看着他兄弟就这么下大狱的。”
  云芳哭笑不得:“没太太说的那么严重,我一哥没事儿,今儿还在衙门里呢,我就是担心我奶奶我娘和嫂子她们担心才去看看。”
  邢夫人连连点头,看着云芳出去了,她开始坐不住了,先是跑到她的小佛堂里求神拜佛,然而本就不是那虔诚的人,压根心不静。
  这消息她不敢立即捅到老太太跟前去,因为她担心老太太得知了消息费神,回头全家埋怨她。再有就是她的面子不大,在老太太跟前说不上话,殷家是荣国府的亲戚不假,说白了是贾瑭的岳家,但是她担心自己没脸面,说出来了老太太不想搭理。
  看她这时候坐立不安,桃花得知了之后,就说:“您这就是多想了,为了太子妃,老太太也要过问几句的。”
  邢夫人刚才是急的糊涂了,这么一想也就是,她就说:“你说的对,我这就去找老太太说去。”
  谁知道今日老太太有些不舒服,中秋节晚上气温低,老人家熬了很久,早上起来就有些头晕,眼下王熙凤张罗着请太医,邢夫人这时候没法子说这些,只能跟着伺候。
  老太太这里请了太医,园子里的女眷都来坐着说笑伺候老太太喝药,蘑菇也出来了,看到邢夫人坐立不安,以蘑菇对邢夫人的了解,她对老太太的畏惧多过于感情,老太太就是上次生大病,她也没坐立不安的,她知道祖母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人,这时候绝对是心里有事儿。
  就趁着人不注意,拉着邢夫人出门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让紫竹守着,问邢夫人:“祖母怎么神色不安的?是不是出事儿了?还是舅爷爷家里又上门寻您了?”
  “不是……”她这会很难开口,但是一想到这事儿估计也瞒不住,就说:“刚才你妈妈来找我,说你舅舅被人参了!”
  蘑菇看她一副天塌了的样子,睁大眼睛,等着她接着往下说呢,然后邢夫人不说了。
  蘑菇问她:“往后呢?”
  “啊?”
  “我舅舅被参了,往后呢?后来怎么了?”
  邢夫人被问的一时半会说不出来话,结结巴巴的:“这……还不是大事儿啊!你还等着后来?”
  蘑菇以为出了多大的事儿呢,就这么一点小事,颇有些哭笑不得。
  “您放心好了,没事儿。”
  “可是你妈妈都去你外祖父家去了。”
  “去就去呗,不是大事儿,您把心放到自己肚子里。”
  “不是,我怕……我怕你和你爹受到牵连,孩子你不知道,当初我爹还在的时候,就是牵连到一件事里被连累罢官的,后来我就没了爹娘,拉扯几个弟妹长大,谁想她们都是些白眼狼,我那时候难啊……”
  说着就开始哭诉自己当初多不容易,蘑菇只好抱着她劝她:
  “放心,没事儿啊!”蘑菇就把手放在她的后背上,拍着她的背说:“没事儿啊没事儿,咱们这种人家不会被一点小风波牵连到的”。这本就是投石问路,他们敢投这个石头,一巴掌打回去,扇掉他们几颗牙他们就知道咱们不好惹了。
  邢夫人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开始啰嗦了,听了孙女的话反而不好意思:“可见你们都比我强,我吓得六神无主。”
  “没事儿,这不是大事儿!”
  真不是大事儿,邢夫人不知道,蘑菇是知道的,她妈妈操控的茶行本来就是皇帝的钱袋子,这不仅是皇帝一家从里面拿钱,皇帝的心腹们都得到了好处。
  这就是为什么蘑菇觉得权力这种东西是自下而上的,一个人有没有权力,一直都是看下面的人是不是拥护。
  下面的人凭什么出汗出力甚至是出一条命跟着混,那必然是要有好处的。
  这家商行每年年底分红的时候,大家都能跟着沾点荤腥,这就够了,干净的钱拿着没负担,何况大家都是这样,这钱花的安心。能从这里拿好处的在朝堂上都是说的上话的,贾雨村只知道这家茶行賺钱,不知道为什么賺钱,又是賺的谁的钱,最后这钱又到了谁的口袋里!
  要是知道内幕,他是绝不会让人上来撕咬。
  所以他想敲山震虎,用不着皇帝出手,更用不着殷家出手,自有人给他个教训。毕竟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能有个稳定的收入对于任何一个家庭来说是很重要的事儿,很多人不允许他断了大家的财路。
  事实上就是如此。
  “一点小事儿,用不着你再跑出来一趟。”
  云芳没有直接回殷家,而是去了一处银楼,银楼做的是金银玉器的生意,是忠顺王府的一处生意。
  云芳来了之后直接去了楼上,这里的伙计端了不少的金镯子上来,丫鬟接进来,云芳一件一件的在手腕上试戴。
  没一会忠顺王妃就到了,所以这位王妃一进门就寒暄,拉着云芳的手就说:“……我们王爷也很生气,得知你来了让我跟你说,我们家那一成的银子不是白拿的,这时候不出力也不好意思往后再拿钱,让你只管把心放肚子里,还说本来想让人给你们家三爷传句话让你安心呢,没想到你正好逛到这里了,让我正好说给你听。”
  两人坐下后,王妃就很积极的把镯子往云芳的胳膊上套,一边套一边说话:“这事儿啊,我们王爷派人去问了,事发突然,知道的不多。
  其实说起来这事儿和你还真有些关系。”
  “什么关系?真的没想到,因为我的关系让大伙跟着受了累,是我的罪过。”
  “这个錾刻的好看,这是个大师傅做的,手艺特别好,这样的手艺做出来的镯子是能传给儿媳妇的,等会走的时候拿走……你不是让少府的那几个小官儿去买薛家的铺子吗?这位贾大人查到如春风的人有些是茶行出来的。一个小小的布料铺子,还是外地的,怎么可能一口气拿出来那么多的钱来买薛家的家产,所以就顺藤摸瓜摸到了你哥哥身上,这家茶商是在你哥哥当了官儿之后崛起的,就想知道你娘家是不是这家茶行的靠山。这哪儿是参你一哥,这是想看看你大哥是什么态度。
  叫我说他也太急了,连我们是这茶行名义上的东家都没查出来,也真是吃相着急且难看。”
  “这就是俗话说的敲山震虎,只要看到有当官的在背后撑着就行,他才不管有几家人给茶行撑门面呢……这几只都好,我全部要了。
  这大师傅的手艺真的好啊,我跟您商量一下,我把这师傅和他的徒弟借用一段日子,我们三爷弄了一些金子回来,现在就发愁给太子妃做什么样的陪嫁才显得合适,您说我到时候给她陪嫁些什么好?”
  “你能看得上他的手艺是他的福气,好说,我等会吩咐一声,到时候让他带着徒弟去你家。叫我说,多做点咱们女人用的上的,到时候顶在头上戴在身上,就是娘家给她撑起来的脸面,越华贵越好,这就是底气。
  我来的时候我们王爷召见人了,这位贾雨村如今还有用,他还动不得,但是他儿子倒是可以动一动的。”
  “他儿子?”
  “嗯……你不知道吗?他前头那个老婆生的儿子,现在年纪不小了。”
  云芳想了想:“也没多大吧?”贾雨村上京城赶考的时候香菱已经出生了,现在香菱的年纪也不是很大,贾雨村的儿子现在还是个少年啊!
  “不算大,也不小了,十几岁整日吊儿郎当,吊儿郎当是我说的,听说贾大人对他管的很严,也是熟读诗书的人,外面的人对他多有赞誉。为了这孩子贾大人废了不少的心思,给他找名师,给他扬名,又想给他找好岳家。
  只是这孩子和很多纨绔一样,这个年纪走马章台整日惹是生非,年轻人嘛,少不了的……前几日刚和冯将军家的小子打了一架,哎呦,两家在街头械斗,都见血了,听说好几个下人都断胳膊腿了。”
  “冯紫英?不会吧,我听我们家三爷说冯紫英是个不错的孩子,很稳重呢。”
  “不是冯紫英,是他弟弟,冯紫英是长子,确实是很稳重。赵公主看他不错,只是冯家和北静王府走的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选他做女婿,这几日往宫里跑了好几次,想找皇后娘娘要个准话,皇后娘娘哪里知道将来的事儿,给不了准话,她还不死心,这几日还去,想找皇上问问呢。”
  “为什么打起来?”
  “还能为什么?表面上在路上遇上了,谁都不肯让路,都是年少气盛,有时候多看一眼就能打起来,更别说这是存心的了。实际上还是北静王府的人看贾家不顺眼,想挑刺。和我们王爷的想法一样,收拾不了老的还收拾不了小的?
  放心吧,姓贾的蹦跶不了太久了。可笑他还收拢了一堆人给他打头阵,想着将来一推一五六把事儿给推到人家头上,只能说好心思好算计,但是这京城里面都是人精,谁还不知道谁啊!他想逃没那么容易!”
  一托盘的镯子试戴完了,王妃身边的婆子让人再送上来一些。
  云芳就和王妃喝茶说话。
  从银楼出来后,云芳到了殷家,先去是拜见老奶奶和杨太太,把带来的金镯子给大家分分。陪着老奶奶说了一会话,她才去了杨太太的院子里。
  殷睿没受影响,他已经是个官场老油条了,尽管如此,在嫡母和妹妹跟前还是抱怨了几句。
  “……我就说我不干这个,我还想去当地方官儿……”
  被进来的殷祺在他脑袋上重重的拍了一下。
  杨太太就说:“你打他干嘛?他都当爹那么久了。”
  “打他是因为他只长年纪不长心眼。我就不明白,明明能在这浊流里混的那么好,怎么还想着去做清流。”他想的是家族长长久久,自然是不会放任殷睿出去,必要留殷睿在京城给自己当帮手。
  殷睿不言语。
  云芳伸手拍拍一哥的手,谁没点梦想啊,但是现实和梦想区别太大了。
  殷祺身上的官威越来越重,跟云芳说:“不值得你跑来一趟,你回去吧。照顾好孩子,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真有事儿我们会处置的。”
  眼看着出来大半天了,云芳也想着长生,不知道这会闹了没有。就站起来问大哥:“贾雨村还要恶心人多久?”
  “这个……应该是到年底了吧。不太好说,看将来了……”
  云芳就和父母兄长告辞,坐着车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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