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闻斯峘怔了怔,
诚然,他也?知道宁好在书房有布置,闻家昌找他做一番嘱咐她是能?听见,但没?想到她心思这么缜密,将他每句话都落实到具体目的,让人有点委屈有点累。
男人脸色沉下来,她认为是因为被言中而不悦。
宁好幽幽地说:“心意收到了。你知道我心思不在恋爱上?,我们不必浪费时间。”
闻斯峘胸腔窜起一股邪火,需要摘下眼镜紧压太阳穴才能?稍稍缓解。
这个女人……真是现实得离谱,给万物明码标价,一点也?不可爱。
“昨晚……”他卖着关子开腔。
宁好吓得不敢看人,垂眼攥紧补散粉的粉扑。
“你喝多的情况下差点控制不了情绪,要不是我赶得巧,你差点和李承逸打起来。”
宁好倏忽抬起眼,有些?讶异,原来他是说这一段。
这一段她还醉意没?上?头?,仍有残存的印象,有借着酒劲冲动的成分,也?有收不住酒劲张狂的成分。
闻斯峘慢条斯理淡淡笑道:“以前?一定很爱他才会这么恨。”
“不是的!”宁好断然否认。
他没?接话,歪过头?审视地看,仿佛看笑话——你自己没?理清关系,却让我配合演戏。
她思忖半晌,下了决心,
“晚上?有空吗?我带你去个地方,散步去。”
闻斯峘似笑非笑:“乐意奉陪。”
第16章 尾灯
雾凇院出门不?到一公里?, 有个荒凉的别墅区叫“天颐高尔夫”,比雾凇院建得早,地势更高, 在一座小土丘上,是风水更佳的半山别墅,却成了鬼城。
那年代, 房价还?没?暴涨, 天颐在郊区开荒,占地面积广,家家院子上千平, 有钱人来隔壁高尔夫球场打球顺便度假, 会购置这样一栋豪宅作为“行宫”。
正因?为房价不?贵,住户多是暴发户,素质不?高,把别墅当农村自建房,一交房立刻大兴土木,三层楼加盖成五层,凭空建起副楼,一栋变成两栋,甚至占据公共车道。
如今天颐高尔夫里找不?出两栋长?得一样?的房子,千奇百怪什么风格都有。
这导致剩下一半别墅卖不?出去, 房价飙升后,这里?一栋楼要上亿, 可是出得起这个价格的人谁愿意住这里?, 车开一圈像逛动物园, 掉档次。
开放商血亏,物业跟不?上, 原本那一半业主生?活不?便,也不?常住。久而久之,到了晚上,这一片就像坟地似的,没?几盏灯。与雾凇院那边逼格满满歌舞升平形成鲜明对比。
宁好散步逛到这里?,驾轻就熟爬上一栋没?卖出去的土坯楼。
闻斯峘还?真有点心里?发怵,
什么女人约会挑这种地方?看着像要谋杀亲夫。
她?从包里?掏出野餐布铺在没?封的露台边上,回?头邀请:“这里?可以坐。”
闻斯峘哭笑不?得,过去把她?拎起来,把野餐布往楼里?面挪了挪:“注意安全。”
“没?事,工地上比这崎岖多了。”
他?顿悟,宁好习惯了工地,所以这个环境可能在她?看来正常,“可你现在又没?戴安全帽。大晚上的当心点总没?错。”
宁好坐下去,发现还?看得见雾凇院,就没?再坚持坐边边上。
闻斯峘也坐下,她?把雾凇院指给他?看。
“看见了。”
“刚才进来的时?候你注意我们?在的这个小区名字了吗?”
“……什么高尔夫。”
“天颐。如果没?有我爸爸,就不?会有雾凇院,”她?指着灯火辉煌的豪宅群,“那里?,最多也就是第?二个天颐高尔夫。”
闻斯峘并不?意外,平静地转过头看着她?附和:“我想也是。我爸草根出身,品味和眼界到不?了雾凇院的高度。他?可能连温斯特酒店这个品牌都没?听?说过,哪能想到去合作呢。”
“我爸爸当年就看见了天颐高尔夫的今天,他?跟闻家昌说,不?讲品牌讲经济实惠,只能吸引到不?讲规则的暴发户,真正的上流人士是会为奢侈品溢价买单的。房子和业主是双向选择,很多人以为是业主挑房子,实际什么样?的房子能获得什么住户也是注定的。闻家昌那时?候还?没?见过真正的有钱人,他?信心不?足,说‘商住产权才40年,有钱人聪明,不?会花大价钱买50年的房子’,我爸爸说‘这地段决定了只能做度假用的二套房,能住多少年还?不?是最关键的,更关键是可算公司固定资产投资又节税’。”
“你爸爸是他?的恩人。”
“可是呀,”宁好垂眼冷笑,“他?恩将仇报。”
“怎么了?”
她?望向远方长?吁一口气:“我爸这次没?提拔,是因?为有人写匿名信向纪委举报他?受贿,纪委调查组来查了他?三个月,澄清事实了,但提拔也黄了。”
闻斯峘不?太?理解:“你的意思是,匿名信是闻家昌写的?他?这么做没?好处啊。”
宁好摇头:“匿名信当然是竞争对手写的。但我事后想办法看过那封举报信,举报的重点是说我爸收受了闻家昌的贿赂,在雾凇院项目上内外勾结,转移海源的投资,使公司利益受损。”
“我爸爸被?平调,从华东转去负责中西部,虽然职位没?变,可是中西部重要项目没?那么多。海源内部疯传,说其实调查组查到了一些事,只因?为宁永荣上面有人保,所以才没?被?追究,这次‘被?贬’是表明一个是非态度。”
“调查组确实查到了一些事。”
她?语出惊人,闻斯峘屏息凝神地听?。
她?冷静地说:“闻家昌从项目上偷钱是事实,虚报了很多支出。调查组只是查明了我爸爸与闻家昌没?有任何金钱往来,他?没?有参与到这件事中。”
“他?利用了你爸爸对他?的信任。”闻斯峘听?懂了,总结道。
“你说得对,以闻家昌的品味和眼界到不?了雾凇院的高度,他?根本理解不?了我爸爸说的那些,他?也想一夜暴富,冒险投入,但又怕血本无归,所以在建设过程中就把钱从合伙单位身上‘赚’回?来了。”
她?停顿片刻,转脸看向闻斯峘:“你说,这是不?是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
“所以,”他?明白了,这不?止是一个爱情被?背叛的故事,
“你更多是为了你爸?”
“雾凇院项目过去很多年了,海源没?有追究,调查组只是来查受贿,没?有证据就回?去了。所以我爸爸只当竞争对手手段下作,他?运气不?好,并不?知道那么多年前的因?结了今天的果,在他?仗义帮助闻家昌的时?候,闻家昌就已经咬了他?一口,到现在才毒发。”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复仇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如果我告诉了我父母,他?们?会反对,更会反对我和你的婚事,哪怕你长?得再帅也不?行。”
闻斯峘问:“那如果没?我这个人呢?你会放弃复仇,还?是去勾李承逸?”
“我会进云上工作一段时?间,找点账上漏洞把公司掀了。世界上没?有绝对干净的公司,警车跟两公里?能给任何车开出罚单。”
他?笑了笑:“得不?到就毁掉?真可爱。”
???可爱?
宁好诧异地盯着他?眨眨眼,怀疑这人是不?是有那么点变态。
闻斯峘在注目礼中收了笑,认真道:“我会帮你,力?所能及,只要你开口。”
“为什么要帮我?”
他?只要不?坏事,她?就已经很满足,他?倒戈与亲人为敌,这不?太?符合常理。
“不?知道,也许我爱你,但你又不?需要。”他?开始满嘴跑火车。
宁好笑起来,从包里?取出保温杯拧开。
“你爱我什么呀,能详细说说吗?”她?倒了一杯热巧克力?,客气地问,“喝么?”
他?摇摇头:“我还?以为你带了酒,没?想到是‘儿?童片’。”
她?自?己喝了一口,解渴又暖进胃里?。
“和你说话得保持清醒啊,你好能骗。”
闻斯峘无声地笑,笑得抖肩:“你知道蛇为什么要咬人吗?”
“不?是本性么?”她?在想他?又要发表什么高见。
“哺乳动物才有情绪脑,知道感恩。低等动物只有本能脑,蛇这样?的低等动物太?复杂的不?懂,感到危险想自?我保护就要攻击。闻家昌是低等动物,我是他?儿?子,当然也是低等动物。所以你让我详细说说,是强人所难了。”
宁好微怔几秒,“啧”了一声,没?憋住笑,笑够了又把审视的目光投向他?:“可你的本能不?是讨好你父亲吗?否则以你的条件和这张嘴,结婚应该不?需要靠相亲。”
“没?想讨好他?,听?说是你就连夜买站票回?来相亲了,读书的时?候就喜欢。”
“假不?假?”
“真的,”他?半开玩笑,“反正我和我爸也没?感情,第?一次见面也是我成年之前唯一一次和他?见面,我十岁,那天他?家没?人,我在翠竹苑他?家门口等到很晚,你去遛狗路过,怕我饿了给了我一包棉花糖。”
宁好沉默半晌,觉得有很多细节,不?像凭空瞎编,她?的确会遛狗,也肯定吃过棉花糖,这事有可能发生?过,即使真发生?过,她?也不?可能记住一个等人的小男孩。
“我没?印象,”她?实话实说,又甩锅,“你小时?候可能长?得潦草吧。”
闻斯峘笑起来:“你是忘性挺大的。但是潦草我不?认,你根本不?会跟长?相潦草的小孩儿?说话。”
这她?就无法反驳了。
他?端起杯子要喝,她?阻拦道:“那个凉了,我给你倒热的。”
“不?要,”他?带着杯子转过去,“我就要喝你剩的。”
宁好:“…………”
喝完凉巧克力?,他?把杯子握在手心,正色道:“我只是很遗憾你现在苦大仇深的……不?是,等等,你本来的计划是设法让闻家昌把家业交给我,我不?懂行,你是实际控制人?”
“我现在还?是这个计划。”
“怎么敢想的?”他?笑岔气,“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和闻家昌关系一般。”
宁好没?有笑:“你又忘了闻家昌没?有情绪脑。你也好,李承逸也好,都不?重要。他?心里?最重要的是云上,选谁不?看感情,如果李承逸看起来容易把公司干倒闭,也会被?他?果断放弃。”
不?得不?承认,她?很了解闻家昌的本性。
闻斯峘默然几秒,掀起眼皮:“但李承逸不?是个蠢材。”
“他?太?自?信了,”她?莞尔一笑,“你等着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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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之后,李承逸就没?见到宁好,闻斯峘是同时?失踪的,这让他?隐隐有些不?爽。
十点多,厨房往他?房间送了桂花陈皮梅汤,晚上他?有事要办,并没?有喝酒,但酒后汤是按惯例送的,他?也喜欢喝。
喝完他?自?己把碗送下来,借机楼上楼下逛逛,看宁好有没?有回?家。进厨房前听?见佣人在聊天,内容和宁好有关,他?于是停下来,在门外听?了墙角。
佣人们?平时?称家中两个姐姐为“大小姐”、“二小姐”,只有宁好,直接称“小姐”。所以应该是议论她?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