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无暇抹去溅在脸上的鲜血,楼逍调转马头,又一次高举起马刀,高声喝道:“杀!”
  “杀!杀!杀!”
  华夏军人的吼声又一次响起,伤亡过半的哥萨克人再不敢恋战,顿河的雄鹰们,被折断了翅膀,丧失了骄傲,落荒而逃。
  在他们身后,华夏的骑兵们挥舞着马刀,高声呼喝。
  一个浑身染满了血迹的营长策马来到楼逍近前,兴奋的说道:“少帅,追击吧!”
  楼逍摇摇头:“回防!”
  军令如山,即便不情愿,骑兵们也纷纷调转马头。刚后撤百米,对面的炮声便响了起来,众人同时心中一惊。刚刚向楼逍建议追击的营长顿时涌起了满脸惭色:“少帅,我……”
  “回防!”楼逍没等他说完,开口说道:“早晚,打过去!”
  营长的胸中顿时涌起了一股豪气,在马上行了个军礼,大声答道:“是!”
  俄国人的炮声过后,又一阵炮声响起,这是在先头部队之后抵达的师属炮兵团!
  12门105mm口径榴弹炮同时开火,一直欺负戍边军没有大口径火炮的俄国人,终于也尝到了被炮轰的滋味。
  一师师属炮兵团团长邓海山是个膀大腰圆的东北汉子,说起话来,能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小的们,都给老子好好的干!好好在少帅面前表现表现,也让老毛子看看,咱们爷们,也是会干炮的!”
  炮兵阵地上一阵哄笑,就连被从战场上抬下来的廖习武和二十几个戍边军战士,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廖习武撑着身旁人的手臂,胸前的绷带已经被鲜血浸透,仍不忘大吼:“好!姓邓的,让那帮老毛子看看你小子的厉害!”
  “瞧好吧!”
  105mm榴弹炮之后,十二门150mm重炮也被推了出来,今天的战场上,终于不再是俄国人的大炮唱独角戏了。
  不过,对于这种改变,恐怕对面的俄国人,没有一个会感到高兴。
  一师师长钱伯喜抵达前线时,楼逍的独立团已经出击两次,又打退了俄国人的一次进攻。不过出于谨慎,在大部队没有抵达之前,并没有组织反攻。
  钱师长听完属下汇报战况,大步走到刚从马上下来的楼逍面前,“好!就凭少帅这身先士卒的劲,我钱伯喜服了!”
  楼逍依旧是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只对着钱师长敬了个军礼,“保家卫国,冲杀在前,分内之事!”
  一师和二师抵达边境之后,虽然在炮火上,依旧是俄国人占据优势,却不再像之前的戍边军一样,只能被动挨打。即便伤亡不小,也牢牢的守住了边境线,没让俄国人再前进一步。
  面对日渐扩大的伤亡,楼少帅提议,将一师和二师的重机枪集中使用,钱伯喜和杜豫章听完楼逍的阐述,考虑片刻,点头同意。这种防守方式,俄国人曾用来对付日本人,如今,用在了俄国人自己身上。
  堑壕,铁丝网,重机枪组成的火力网。在坦克没有出现之前,就是步兵的死亡陷阱!
  虽然天寒地冻,堑壕挖不了,铁丝网也没有,但配合工兵们临时搭建的掩体,二十几挺马克沁水冷重机枪,也足够俄国人喝一壶的了。
  眼前的一幕,仿佛重现了日俄战争时,203高地的场景。
  只不过,俄国人从防守一方,变成了攻击方。
  俄国人步兵久攻不下,骑兵几次出击,也被楼逍的独立团和两个师的骑兵团给打了回去。在短暂休整之后,楼逍请示过钱伯喜,率领手下的独立团,带着十门七五山炮,开始攻打被俄国人占领的满洲里火车站。
  虽然没能一战克敌,却彻底切断了满洲里火车站和外面沙俄军队的联系。失去了补给和增援,除非北六省军队战败,被俄国人打进满洲里,否则,车站里的俄军要么死战到底,都死光了事,要么就乖乖的举手投降。
  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北六省骑兵的强悍,步兵的勇猛,炮兵的精锐,一战扬名。国人这才发现,原来,洋人并不是无法战胜,他们也没有三头六臂,更没有两条命!
  第二十九章
  公历1912年1月,俄国
  前方的战报传回克里姆林宫,沙皇尼古拉二世大发雷霆。
  军政大臣们惶惶不安,自从斯托雷平总理被刺杀之后,国内的土地改革法案被迫中止,虽然这应和了大部分贵族阶层的利益,可皇太后玛丽娜却在悲叹:“唯一能拯救俄国命运的人,死在了阴谋和嫉恨的阴影之下。”
  讽刺的是,斯托雷平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已经在风雨中飘摇的罗曼诺夫王朝,而刺杀者波格洛夫,不只是一个激进的左翼革命分子,同时竟是一个保安局的密探!即便他在斯托雷平死后十日就被除以了绞刑,但,这起谋杀案的阴影仍久久笼罩在克里姆林宫的上空,不肯散去。
  尼古拉二世无法发泄的愤怒,终于在听到边境战事不利的时候,彻底爆发了。
  陆军大臣受到了严厉的指责,外交大臣也被波及,皇后亚历山德拉,是唯一能平息沙皇怒火的人,可惜,不久前,皇后正因德米特里大公进言,要将圣人拉斯普京从宫廷中驱赶出去而不快,她和自己的女儿抱怨:“圣人总是被人诽谤!”
  拉斯普京刚刚举行了一场降灵仪式,他向塔基杨娜女大公承诺:“邪恶的,黑暗中的魔鬼,再也不会在女大公的梦中出现。”
  塔基杨娜女大公万分感谢,因为连日噩梦而憔悴的美丽面孔上,终于浮现出了笑容。
  侍女伊莲娜受到了女大公的奖赏,女大公甚至给了她一盒宝石,对出身不算富贵的伊莲娜来说,这简直是一笔横财。
  伊莲娜对塔基杨娜女大公感激涕零,以上帝的名义发誓要终生追随侍奉女大公。背对着女大公,脸上满怀感激的笑容却消失无踪,看着手中的盒子,目光冰冷。
  伊莲娜趁着女大公休息的时间,找到了拉斯普京,拉斯普京对这个跟在塔基杨娜女大公身边的侍女已经十分熟悉。
  伊莲娜跪倒在拉斯普京的脚下,亲吻着他袍子的下摆,就像一个无比虔诚的信徒。
  “伟大的圣人,救世主,我要向您忏悔!”
  “可怜的孩子。”拉斯普京将手放在了伊莲娜的头顶,“神会听到你的祈求。”
  “我要向您忏悔,我不应该对您隐瞒之前听到的话,那些话,都是吐着信子的毒蛇,那些可怕的,被魔鬼诱惑的人,他们在诋毁您,圣人!他们在沙皇和皇后面前屡进谗言,他们发誓要将您从沙皇和皇后的身边赶走,将您从宫廷中驱逐出去,甚至……”
  “甚至什么,我的孩子?”
  伊莲娜仰着脖颈,看着拉斯普京的目光,充满了悲愤:“他们甚至密谋要杀害您!”
  “起来吧,我的孩子。”拉斯普京握住了伊莲娜的手,“神会眷顾诚实的信徒。”
  “感谢您,圣人!”
  伊莲娜退了出去,拉斯普京站在原地,深陷在眼眶中的蓝色双眼,闪过了一抹恶毒与狡诈。他不会轻信一个侍女的话,但他的耳目遍布宫廷,他能够完美的做出“预言”,让皇太子免去一场无妄之灾,也能得到皇后无与伦比的信任,那些对他满是敌意的贵族,在背地里策划着什么,他一清二楚。
  德米特里大公,沙皇的堂弟,一个骄傲的年轻人,他不只一次在沙皇面前诋毁他,甚至连皇太后也受到了他的蛊惑。拉斯普京不会让自己永远处于被动,哪怕他经常被酒精腐蚀大脑,一旦情况威胁到他手中的权势,甚至可能动摇沙皇一家对他的信任时,他却会无比的清醒。
  必须让这个年轻人得到教训,他不该挑战圣人的权威!
  拉斯普京请求觐见皇后陛下,并在皇后陛下的面前做出了预言,有人将试图通过驱逐他,对皇太子阿列克谢不利,因为只有他能治好皇太子的血友病。
  “真的是这样吗?”皇后亚历山德拉大吃一惊。
  “是的,尊贵的陛下,这个人同皇室有密切的关系,将为皇室带来可怕灾祸,在东方,就在东方!”
  拉斯普京的预言当即传遍了宫廷。事实上,他所指的东方,不过是德米特里大公的封地,巧合的是,边境战事不利的消息,却在同一天传回,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主战派的德米特里大公失去了沙皇的信任,陆军大臣也为了保全沙皇的面子,主动请求辞职。只因沙皇的表兄弟,那个刚愎自用的威廉二世,在得知伟大的俄国军队竟然对一个华夏军阀束手无策时,发来了一封满是嘲讽口气的电报。
  这位行事难以预料的德意志帝国皇帝,常常做出让人啼笑皆非,甚至是怒不可遏的事情来。
  他的口不择言,让德国军队被冠上“匈奴人”的称号,他支持摩洛哥独立,触怒了法国人,他还曾说出“你们英国人都疯了”这样激进的言论。
  如今,他特地发电报嘲讽俄国沙皇的军队输给了一群黄皮猴子,并不是无法理解的事情。
  尼古拉二世怒火中烧,却毫无办法。之前的俄日战争,让他丢掉了面子,如今,他恐怕连里子都保不住了。
  同愤怒的尼古拉二世不同,威廉二世却因为此事心情大好,德国支持的奥匈帝国一直想要吞并巴尔干半岛上的波斯尼亚,而俄国沙皇所支持的塞尔维亚,却总是横亘在那里。奥匈帝国的皇帝十分不爽,作为奥匈帝国支持者的威廉二世,自然也不会爽到哪里去。
  如今看到一直和自己唱反调的尼古拉二世输掉了颜面,威廉二世爽了。
  此时,满洲里的战况,也随着前线发回的战报,刊登在华夏国内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
  之前叫嚣着楼盛丰以卵击石,北六省军队必一败涂地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虽然没有销声匿迹,却也被打压得没了气焰。
  北方政府率先做出了反应,司马大总统通电全国,表示支持北六省的军事行动,当即拨付军费十万圆,任命钱伯喜为满洲里战场总指挥,杜豫章为副指挥,对之前立下战功的楼逍却只字未提。
  通电一出,楼盛丰只是冷笑一声,一个字都没说。
  钱伯喜和杜豫章把任命书随手一扔,对楼逍说道:“少帅,咱们老哥两个跟着大帅出生入死几十年,过命的交情。不会被权势迷了眼,也不是有心人挑拨几句就能忘了自己姓什么,吃谁家的饭!”
  楼少帅点点头,心下却十分清楚,钱伯喜和杜豫章能说出这番话,大多还是看在楼大帅的面子上,如果他真想完全让这些老兵痞服了自己,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头一件事,就是把满洲里火车站给拿回来,里面的老毛子应该已经断粮了,估计,也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就在这时,军需官来报,新到一批军需物资,请少帅前去接收。
  “我去?”楼少帅转过头:“我不负责军需。”
  军需官嘴角一咧,他当然知道少帅不负责这事,可这批物资,真得少帅去亲自接收不可。
  “是少帅夫人送来的。”军需官说道:“少帅不在,兄弟们没人敢动。”
  听到军需官的话,不只是楼逍,连钱伯喜和杜豫章也被挑起了好奇心。
  “少帅,真是你媳妇送来的?快,快点去看看!”钱伯喜是个急性子,搓着大手:“我打了这么多年仗,家里的婆娘从没想着给我送点东西来。”
  杜豫章拉了钱伯喜一把,“年轻人脸皮薄,少说几句!”
  楼逍冷冷的看了两个老兵痞子一眼,两个老兵痞子不以为然,依旧嬉皮笑脸。
  楼逍的脸色愈发冷了。
  钱伯喜还不怕死的说道:“少帅,别不好意思啊!媳妇能惦记着你是好事!咱们羡慕都羡慕不来!快点,快去看看,都送了什么来!”
  一行人随着军需官到了后勤处,那边正围着几个人,都是后勤处的,带人来的军需官咳嗽了一声:“都散开!聚在这里干什么,少帅来了!”
  众人转过头,马上立正敬礼,然后一哄而散。
  楼逍走到负责登记的军需官面前:“东西呢?”
  军需官立刻指向身后堆在一起,足有一人多高的包裹前,“都在这里了。这还只是一部分,说是后边还有。”
  楼逍没说话,手里的马鞭轻轻敲击着马靴,任谁都能看出,少帅现在的心情,应该不错。或者该说,十分不错。
  钱伯喜抓下帽子,摸着和楼大帅一般无二的光头:“乖乖,这么多?都是给少帅的?”
  军需官也抓头:“运送的人只说是少帅夫人送来的,其他的,没说。”
  楼逍走过去挑开了一个包裹,看到包裹里的东西,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不等楼逍说话,杜豫章当先拿起了包裹里的坎肩,“棉花的?”
  钱伯喜也上前,拿起了坎肩下的护膝,握在手里:“真够厚实的!”
  楼逍依旧没说话,漆黑的双眼中,却仿似有光华在闪动。
  钱伯喜已经迫不及待的把背心套进了军装里,护膝也套上,说起来,他也是习惯了北方的天气,可边境这里,都是茫茫的草原,风吹过,跟刮骨的刀子似的,更不用说防守阵地的兵,换防下来,身上都冷得跟冰棍似的。时间长了,谁受得了?
  杜豫章看着钱伯喜身上的坎肩和护膝,不由得感叹一声:“少帅夫人好心思!真该让姜瑜林好好学学!”
  楼少帅却仿似听而不闻,只下令副官去独立营叫人来接收物资。
  钱伯喜凑过来,“少帅,打个商量,这批东西,分我点怎么样?”
  楼少帅却冷着脸,“我的。”
  钱伯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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