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节

  一派是之前太上皇时期受冷落的那批靖难勋贵,这批人以丰国公李贤为首,虽然没什么战场上的作用,但是人脉势力很强。
  另一派则是新晋崛起的边境勋贵,也即在这次瓦剌之战当中凭战功获封或受到擢升的勋贵武将,这批人能打能战,正当壮年,很明显是受到天子重用的。
  可问题就出在这,这一批人里面,除了靖安伯范广之外,可还有一个分量更重的人……
  昌平侯杨洪!
  论资历,论威望,论战功,论能力,论军中的人脉,论对边境的了解,毋庸置疑,杨洪在每个方面,都完胜范广。
  但是,这次天子召见的人当中,却偏偏没有杨洪。
  联系起京中最近疯传的流言,俞士悦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次的御前会议上,大概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第585章 面瘫与戏精
  就在老大人们急匆匆的往宫里赶的时候,昌平侯府门前,也早已经备好了马车。
  杨杰裹着一身裘袍,站在马车旁,脸色平静的听完了天子召见群臣的消息,轻轻摆了摆手,便上了马车。
  此行,他的目的地是……
  “昌平侯府世子?”
  朱仪好不容易歇了一日,正陪着家里的两个福娃娃耍闹,忽而便听得下人来禀。
  皱了皱眉,他还是点了点头,道。
  “请进来吧。”
  换了衣服往花厅里面边走,朱仪心中边猜测着杨杰的来意。
  说起来,他和杨杰是有交情的。
  勋贵将门固然自矜自傲,但是,却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
  早在朝局还安稳的那几年,杨洪便已经是一方大将,战功累累不说,还替朝廷镇守着宣府重镇,在军中也颇有眼瞧着过上几年,捞个爵位,并不算是什么难事。
  要知道,勋贵的体系相对封闭,所以,往往好几年都不会涌现新的勋贵,所以,有杨洪这么个百战大将,未来几乎一定会封爵的人物,自然各家都是想要拉拢的。
  但是,杨家在京城当中只有孤儿寡母,甚至于到了后来,杨家老夫人去后,就只剩下了杨杰一个人在京城。
  所以,那些想要和杨家打好关系的人,自然也就和他有了交情。
  不过,彼时成国公府还是勋贵当中的盘根大树,身为成国公府小公爷的朱仪,自然没有必要上赶着结交杨家。
  所谓交情,也就是在几次宴饮上有过点头之交而已。
  但即便是这种浅薄的交情,也足够朱仪对杨杰此人,有一个初步的印象。
  在朱仪的眼中,能够形容杨杰的词只有一个。
  周到!
  这个人,非常周到。
  这种周到不是那种八面玲珑的长袖善舞,而是无形之中,便能够让人觉得很稳重,觉得很可靠的周到。
  杨杰的身子骨不好,这是满京城都知道的事情。
  但是,他明明弱不禁风,却能够和很多热衷习武的勋贵子弟相互应酬,那帮人竟然还将他引为知己。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种本事。
  如今,这么一个有本事的人,在如今的局面下来到了成国公府拜访,不由得朱仪不多加几分心思。
  军屯的事情,在京城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尤其是在杨俊入狱,杨洪闭门之后,朝野上下都在猜测,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出于某种特殊的关系,朱小公爷虽然不在朝堂,但是,对于朝廷上的消息却十分灵通。
  所以自然,他是知道昨天兵部两个侍郎赶往了于谦府邸,一直待到了天色将晚方离开,不出意外的话,整饬军屯的方案,应该已经差不多敲定下来了。
  这个时候,杨杰来成国公府拜访,是求救,还是……其他的什么。
  如此想着,朱小公爷便到了待客的花厅当中。
  他的身影刚刚出现,原本坐着的杨杰便立刻起身,拱手道。
  “小弟杨杰,贸然来访,搅扰小公爷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朱仪这段时间常常自己就在做笑脸人,自然,也不会不给面子。
  当下,朱小公爷热情的笑了起来,先是拱手回了一礼,随后拉着杨杰的衣袖,让他在椅子上坐下,方道。
  “原来是杨家贤弟,你我的交情,说什么搅扰不搅扰的,快坐,看茶。”
  两人各自落座之后,寒暄了几句,杨杰倒是也没有什么要遮掩的意思,直接便道。
  “不瞒小公爷,小弟此来,是为了兵部最近正在操持的军屯一事。”
  朱仪眉头一挑,心道果然不出所料。
  但是面上却露出一丝为难之色,道。
  “杨世子,这……不是为兄不肯帮忙,只是,你也知道,成国公府今非昔比,能够保住自家门楣尚且不易,别的,只怕是无能为力……”
  杨杰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事实上,他们之间的交情,也远没有好到打声招呼就能相互臂助的程度。
  右手轻轻的虚扣起来搁在桌子上,杨杰的神色平静,问道。
  “如此说来,面对兵部的这把刀,成国公府,是打算割肉离场了?”
  大明如今的军屯问题如此严重,绝非是一家一姓的事情,而是混合了勋戚,文臣,宗室等等一系列的人才导致的。
  这其中,尤其以在军中扎根的勋贵势力,牵涉最深。
  不用想也知道,类似成国公府这种老牌勋贵,肯定在侵占军屯上不会落于人后。
  所以,杨杰没有人成国公府有没有牵涉其中,而是直接问朱仪打算怎么办。
  花厅当中的气氛有些冷。
  朱仪笑了笑,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似乎是漫不经心的道。
  “杨世子,这似乎,和昌平侯府没什么关系吧?”
  出乎意料的是,杨杰竟然认真的点了点头,道。
  “的确没什么关系,但是,就当再下多嘴多舌,想问一句,小公爷背后的人,也愿意小公爷这么做吗?”
  几乎是一瞬间,朱仪的神色便是一凛,森寒的目光直射到杨杰的身上,似乎要将他生生穿透一般。
  “杨世子这就说笑了,什么背后不背后的,如今家父战死,成国公府上下的事务,自然是我来操持,何需再问别的什么人?”
  不得不说,杨杰的心性非凡。
  面对朱仪如此慑人的目光,他却丝毫没有惧意,反而抬头和朱仪四目相对。
  片刻之后,这位杨世子脸上忽而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望之便令人如沐春风,道。
  “小公爷不必紧张,小弟只是想说,成国公府多年底蕴,军中想必有不少故旧部将,就算您自己摘的干净,可他们一旦找上门寻求庇佑,不知小公爷又打算如何?”
  杨杰脸上带着笑意,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
  但是,朱仪的脸色却已经变得有些不好看起来。
  虽然早就对杨杰有基本的了解,但是,真正和他交谈起来,才会发现这个人到底有多可怕。
  要知道,但凡是人,总是会有情绪的波动的。
  谷lt;/spangt;  无论这个情绪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总是有的。
  但是,坐在他面前的这个人,虽然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看起来像个谦谦君子,可实际上,朱仪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的情绪。
  这是让朱仪觉得最可怕的地方。
  这种人,要么极度冷血,是真的什么都不在意,所以没有情绪。
  要么,就是极度有控制力,能够将所有的情绪都控制到,让人丝毫看不到端倪的程度。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杨杰能够上门到成国公府来,说明他并非那种无欲无求的人。
  那么,换而言之,他必然是对自己的情绪极度有控制力的人。
  这种人,通常来说,更狠!
  要知道,人最难控制的便是情绪,杨杰能将情绪掩藏的丝毫不见痕迹,可见这个人,对自己狠,对别人,也必然狠!
  而且,杨杰带着这副假面。
  让朱仪很难判断他的话,究竟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不愿戳破而已。
  于是,朱仪竟也冷静了下来,因为,他突然发现,这个昌平侯府的世子,是真的很有意思。
  对方自然不好对付,但是,朱仪自己又何尝是简单之辈了?
  轻轻的摸着手上的玉扳指,朱仪口气中带着浓浓的惆怅,道。
  ”当初家父战死,我四处奔走,早将各家的人情都用完了,如今,我成国公府只剩下孤儿寡母,那些叔伯若真的念着当年的交情,便该想着如何帮我父亲保全成国公府,而不是给成国公府添麻烦。”
  事实上,对于杨杰所说的,朱仪还真的是丝毫都不担心。
  成国公府的门槛,可不是谁都能结交的。
  早在他父亲还在世的时候,能够踏进成国公府门槛的,要么是有爵位的勋贵,要么是朝中三品以上的大员。
  军中的所谓故旧部将,倒是也有。
  但是,这些人既然跟成国公府搭上了线,仕途不说是一帆风顺,但是这么多年下来,最次的也得是在地方上镇守的大将了。
  这些人,和军屯有所牵涉的不少。
  可是,就像朱仪所说的,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如今摇摇欲坠的成国公府,是保不了他们的。
  但凡他们有点良心,就必然不会舔着脸来成国公府给朱小公爷找麻烦。
  要是真的有这种人,扫地出门,那也是该的!
  所以事实上,有些时候,真的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若是换了成国公府如日中天的时候,天子要整饬军屯,朱仪还真是没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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