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6节

  短短几日的时间内,京城当中已经基本上见不到无家可归的灾民了,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衙役官军,仍在街上巡逻,各个摊贩,商户,也逐渐恢复了营生。
  除了京城当中搭建的粥棚和赈灾点,还有倒塌的民房之外,京城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看不出太多受灾的痕迹。
  当然,街上的冷清是肯定的,不过,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朝廷竭尽全力了。
  天空中烈日高悬,时节虽然已近八月,但是依旧炎热的很。
  和往日不同的是,今天的城门处,却热闹的很,一队数百人组成的官军队伍,整齐的排列在城门外,最中间是一辆马车,前后各有前引二人,后从八人,侍从数十人,执杏黄伞一柄,金黄棍二杆,大小青扇二柄。
  马车之后,有青旗八柄、飞虎旗、杏黄旗各四柄、旗枪八杆,除此之外,还有兵拳、雁翎刀、兽剑、桐棍等一应仪仗,浩浩荡荡,除此之外,城门外还有不少绯袍,青袍官员,端的是排场极大,威势逼人。
  除了兵部的一干官员外还有军府的一些武臣外,最前端三位绯袍大臣,分别是兵部尚书于谦,户部尚书沈翼,内阁次辅俞士悦。
  看着眼前浩大的队伍,俞士悦苦笑一声,看着于谦,道。
  “于少保,这般高调行事,可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钦差出京,自然是要有仪仗的。
  但是,往日里于谦也不是没有奉旨出京过,可没有一次,动用过这么庞大的队伍的。
  就连上一次巡边,也是轻车简从的就去了。
  不为别的,太张扬了!
  于谦的身份不同寻常,他本身是一品少保,可动用一品京官的仪仗,奉旨出京,自然还要有钦差仪仗。
  除此之外,此次出京,他还携带着天子钦赐的王命旗牌,同样也有对应的仪仗。
  这一套下来,这仪仗的队伍,差不多可以比拟王驾了。
  这还不算,既然动用了仪仗,那么,自然不可能没有人来送行,尤其是当王命旗牌的消息传出来以后,于谦此行更是引发了种种猜测,京城上下,前来送行的文武官员,多达上百人。
  于是,就在这城门之外,便有了如今的场景。
  这让原本只想低调前来送行的俞士悦,自然是感到苦笑连连。
  不过,于谦倒是平静的很,道。
  “此次奉旨出京,于某为的乃是公事,若是轻车简从,有失的是朝廷体面。”
  你上回巡边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说……
  不过,这也有好处。
  至少有这么多的官军护卫,上次的事情不会再轻易重演了。
  收敛了笑容,俞士悦道。
  “于少保此次出京,肩负重任,地方事务繁杂,望少保能善加珍重,切莫鲁莽而为。”
  这几日,俞士悦一直在回想自己和于谦的那场谈话,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于谦有什么底没给他透。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他隐隐约约能从中感觉到,于谦此行,必然是凶险万分,因此,自然要多嘱咐两句。
  于谦依旧是淡淡的神色,拱手道。
  “多谢次辅大人关心,既为朝廷效命,自当竭尽全力。”
  见此状况,俞士悦叹了口气,知道劝也白劝,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道。
  “那就祝你一路顺利,马到功成吧!老夫在这京中,静候佳音!”
  “借次辅大人吉言!”
  于谦拱了拱手,算是告别。
  随后,他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沈翼。
  此次前来送行的人虽然多,但是如果不谈武臣,光看文臣的话,大多数都是三品以下的官员。
  三品以上者,除了兵部的两个侍郎,其余的部,院,寺,监,基本上来的都是郎官或者佐贰官。
  真正算得上是重臣的,除了俞士悦,也就是沈翼了。
  倒不是于谦在朝廷的人缘不好,而是这种场合,该避讳的还是要避讳的。
  京城里的官员众多,迎来送往这种事,自然也有规矩。
  各衙门的主官出迎,那是只有天子出巡才有的待遇,就连太子都没有这种资格。
  要是这帮朝廷重臣真的过来了,那于谦这趟京能不能出得去都不一定,说不准就能喜提诏狱一日游。
  与此同时,这帮前来送行的朝廷大臣,有一个算一个,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事实上,眼下的这种排场,已经是很大了。
  寻常的钦差出京,基本上也就是自己衙门中的官员,加上朝中的一些故交好友送行,也就罢了。
  但是这次于谦出京,各个衙门,从六部,都察院,五军都督府,到其他的寺,监,顺天府,五城兵马司,基本上都有官员到场送行,乃至于各家勋贵,也有不少派了人过来。
  虽然这些人的品阶不高,地位不显,但是他们能够到场,本身就代表的不少自己,而是身后一干重臣的态度。
  这个规格再往上升,就不是送行,是害人了!
  如今于谦深受天子信任,手中权势极大,他们派人过来,是为了结个善缘,可不是为了得罪人的。
  所以这个场合下,沈翼的出现,就显得十分怪异了。
  俞士悦是因为和于谦的交情深厚,这一点朝廷上下都十分清楚,当初于家数度危难时,都是俞士悦四处奔走帮忙。
  他来送行,是理所应当,更多的出于私谊。
  但是沈翼……
  “于少保,整饬军屯艰难繁复,各地情况多变,此去出京,怕是要辛苦少保了。”
  面对于谦的注视,沈尚书笑呵呵的开口。
  然而,对方却不接他的话茬,只是静静的看着他,见此状况,沈翼脸上的笑意僵了僵,随后,他搓了搓手,道。
  “这是朝廷的大政,陛下早有吩咐,令兵部和户部通力配合,于少保此次出京,户部自然也要帮忙,所以本官想着,于少保到了地方上,一定会有很多账目清算之事,地方官员多有欺上瞒下之辈,恐用起来不大顺手,所以,本官特意从户部调了一位郎官,随少保出京,还望少保不要嫌弃。”
  说着话,沈翼对着旁边招了招手,道。
  “朱昂,过来见过于少保!”
  于是,一个背着包袱的青年官员上前,拱了拱手道。
  “下官朱昂,见过于少保!”
  看着眼前已经打点好行装的朱昂,于谦皱了皱眉,有些不解其意。
  这个人他是知道的,户部河南司郎中,精擅账目,被称为户部的金算盘,是沈翼手下的得力好手。
  至于缺点嘛,就是为人木讷,十分不通人情世故,若非是有着一身理清复杂账目的本事,他恐怕早就在户部混不下去了。
  “沈尚书,你这是?”
  “就是想着于少保手头缺人,所以想着帮点能帮得上的忙,没别的,于少保不必担心调令,这一点,本官会去跟大冢宰商量。”
  言下之意,这是先斩后奏?
  于谦疑惑的扫了沈翼一眼,不由觉得有些奇怪。
  且不说这马上就要出京了,这货突然塞个人过来要干什么,单说这种没有调命直接塞人的行为,可就不符合沈翼的做法。
  这位沈尚书,看似每天笑呵呵的,但是其实身在户部,掌管天下财政,行事最是谨慎不过。
  这种明晃晃的违反流程,要被参劾的事情,他怎么会做?
  而且,还是这么大张旗鼓的!
  要知道,一个户部郎中,官职说大不大,但是说小也不小,户部一尚书二侍郎,底下便是十三司郎中。
  一司郎中,看似官职不显,但是实则分掌一省贡赋,禄俸,盐课,钞关等事务,职责着实不轻。
  尤其是朱昂本身,又是沈翼身边用着最得力的人。
  这个时候,把他派过来,什么意思?
  沉吟片刻,于谦摇了摇头,道。
  “此事不妥,此次于某出京,身边已经带了精擅账目之人,朱昂乃是户部郎中,职责重大,不可擅离。”
  “何况,没有天子圣旨,岂可……”
  然而,话说了一半,于谦就打住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再一抬头,却见沈尚书一脸苦兮兮的样子望着他,道。
  “我的于少保哟,你身边那些人,怎么跟朱昂比,他可是户部的金算盘,再复杂的账目,到他的手里,都是盏茶工夫的事儿。”
  “而且,他的性格你晓得,干实事,不虚言,肯定只会给你帮忙,不会给你添乱的,你就把他带上吧。”
  “就当……就当你帮我个忙,此番,沈某欠你一个人情,成不成?”
  于谦看着沈翼这副样子,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他转过头,越过沈翼,对着他身后的朱昂问道。
  “本官问你,沈尚书遣你过来,到底所为何事?”
  “是为了……”
  朱昂眨了眨眼睛,没多犹豫,张口便道。
  但是,刚说了几个字,就被于谦打断了。
  “本官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假意奉迎,虚言欺骗之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你想好了再说!”
  果不其然,闻听此言,朱昂的脸色有些发红,一时间竟未开口,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自家尚书大人。
  见此状况,沈翼拼命的给他打着眼色,但是可怜他打了半天,朱昂硬是没领会他的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俞士悦还装模作样的道。
  “哎呀,时候不早了,于少保,你再不出发,怕是要耽搁路程,赶不到驿站了,快快启程,别耽误了时间。”
  话虽是跟于谦说的,但是沈翼听他这话里有话的口气,忍不住咬紧了后槽牙。
  再看看朱昂仍旧一脸无辜,努力理解他意思的样子,沈尚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敢情来之前教的东西,全都白费了!
  没好气的瞪了朱昂一眼,沈翼气鼓鼓的道。
  “看我做什么,于少保问你话呢,如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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