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3节

  代藩能移封也好,不能移封也好,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反正总不会去碰他们的封地。
  相反的,如果说,自己临近的封地,有代王这么个好欺负的藩王,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几人说说笑笑的,便各自上了马车,先后朝十王府行去。
  但是,唯独周王和鲁王二人,临近出宫之时,却不约而同的放缓了步子,最终停在宫门前。
  待诸王都告辞离去,两位老王爷转身望着宫城的方向,若有所思,稍停了片刻,鲁王道。
  “你看出什么来了?”
  周王沉吟着,还是轻轻点了点头,道。
  “尹王说的没错,陛下最后的那番话,的确有些蹊跷,想来,鲁王兄也感觉到了吧?”
  “陛下还是年轻,有些急躁了……”
  鲁王叹了口气,声音低了下来。
  “原本陛下屡屡相劝,我都已经放下了戒备,但是,最后那番话,却让我重新想起了最开始时的问题……”
  说这话,鲁王转身看着周王,道。
  “今日之事,本自尹王而起,若无此事,宗藩改革大抵是拦不住的,所以皇庄之制,想是用来代替宗藩改革的。”
  “但是,宗藩改革,是为节用钳制宗室藩王,可皇庄……”
  “皇庄却要让我等获利,这中间,一定有什么是我没想到的,刚刚你告戒小辈的那一番话,莫不是,你想通了?”
  话音落下,周王有些沉默。
  但是,这个时候的沉默,其实已经能够说明问题了。
  到了最后,鲁王也没能得到答桉,周王抬头看着鲁王,道。
  “不瞒王兄,我的确有所猜测,但是,仅是猜测做不得准,何况,如今陛下态度已明,愿或不愿,我等皆需配合。”
  “若能因势利导,或许也未尝不是改变藩王如今处境的机会,只是……”
  “只是什么?”
  鲁王拧眉问道。
  但是,周王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道。
  “以后王兄便会知晓,但是现在,我若说出来,惹出变故,必受陛下责罚,故而还请王兄见谅。”
  “不过,王兄若相信我,回去之后,便尽力配合朝廷,若有可能,临近的几个藩王,也去信劝上一劝,陛下毕竟是我等亲族,何况,皇庄之举,亦是于国有利之举。”
  “陛下说得对,社稷江山,是朱家的,自然得咱们朱家人来护着……”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让鲁王也一阵不悦。
  但是没有办法,周王说完了这些之后,便拱了拱手,转身上了马车,告辞而去,留下鲁王一个人在宫门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与此同时,乾清宫中,朱祁玉一边更衣,一边思索了自己临时对于皇庄的改动。
  尹王这次进宫,的确是意料之外,若是没有尹王这一趟,其实他正是打算要让胡濙先打发这些藩王离京,然后再推行藩王改革的。
  但是朱仪那边没有说动尹王,原本的打算也就出了一些小差错,加上朱祁玉对藩王有了新的认知,也就改了原本的主意。
  就像周王鲁王等人感觉的那样,这皇庄制度,看似对藩王有好处,可里头其实藏了一个坑。
  这坑不大不小,得熬过去了,才能享受好处。
  皇庄制度,说白了,其实就是把零散的农田集中起来,然后提供上好的耕牛,种粮,农具,辅以岁减田租的手段,让佃户好好干活,以提高产量。
  这种经营方式下,朝廷出地,藩王出钱,佃户出力气,三方合力,待得收成之后,朝廷收赋税,藩王从里头抽成,佃户们也能落下一部分粮食积攒起来,大家皆大欢喜,互惠互利。
  可是,这只是理想状态下的状况,在实际的操作过程当中,一定是会出现问题的。
  正因于此,朱祁玉让内宦来负责皇庄,形成藩王,内宦,地方官相互制衡的体系,以确保没有人会徇私舞弊。
  可是,这中间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却被朱祁玉有意藏了起来,或者说,藩王们都被他带偏了方向。
  那就是,朱祁玉所说的一切,都是能有好收成作为前提的。
  有皇庄前两年的账册,再加上确实具体可行的章程和办法,很容易让人觉得这个前提是天然成立的。
  但是,问题就在于,收成好不好,除了和佃户有没有好好干活,以及所用的种粮,农具,耕牛有没有备齐相关以外,最重要的,是老天爷肯不肯给面子。
  皇庄的唯一缺点,就是前期需要投进去不少钱,用以购置耕牛,农具和种粮,然后通过田租,慢慢收回本钱,再然后赚钱。
  在这个过程当中,如果出现天灾导致歉收的话,那么,至少当年的租子,肯定是收不上来的了。
  朝廷当然会有损失,但是一旦出现天灾,蠲免当地的赋税,本就是应有之义,佃户们也无所谓,本来就是出把子力气,歉收了最多是白干了,至少朝廷赈灾,会有口饭吃,耕的是官田,明年接着干就是了。
  最惨的就是这些藩王,投了那么多银子下去,可是,一旦歉收,不说都赔进去了,至少也是会把回本的周期往后拖上好几年。
  当然,天灾时常发生,并不算是什么稀罕事,一年两年的天灾,最多也就是少收些租子,无甚大碍,甚至于,一些原本有地的百姓,会因此失地,出现一些流民。
  这对于皇庄来说,反而是好事。
  但是问题就在于,朱祁玉很清楚,这次即将到来的天灾,不是一年两年,也不是一个地方两个地方,而是至少长达五年以上的各种灾害……
  第1047章 代王的去处
  所以实际上,这也就意味着,至少五年之内,大多数的藩王,都是在替朝廷打工。侅
  朱祁钰最后的那番话,其实态度很清楚了,以大局为主。
  什么叫以大局为主?
  说白了,就是一旦歉收了,那么,朝廷的税赋,藩王的田租,就都得往后排,优先保证佃户的口粮,不让他们重新变成新的流民,不让地方闹出乱子来。
  这才是真正的目的。
  事实上,这段时间以来,朱祁钰所有的准备,核心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好好应对接下来的灾害。
  原本他是打算直接从藩王手里掏钱,为了百姓生路,吃相难看些也顾不得了,但是伊王进宫,让他有了新的思路。
  与其他来做这个恶人,一次性把藩王的钱搂到朝廷来,不如诱之以利,让他们主动把钱投到百姓的身上去。侅
  如此一来,省了底下人贪渎的风险,而且,还能把藩王绑到皇庄上,让他们源源不断的输血进来。
  就是这么做,有点不那么地道,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算是把朝廷赈灾的压力,转嫁了一半到藩王的身上。
  当然,这样也不是没有好处。
  一旦能够熬过这几年,待得年景好的时候,皇庄肯定还是能够给他们带来利益的。
  而且,藩王们这么出钱又出力的,也算是为朝廷起了点作用,以后再‘纵容’他们的时候,也能有个理由。
  如此想着,宫女们已经帮他整理好了衣服,于是,怀恩上前禀道。
  “皇爷,按您的吩咐,岷王爷和代王爷,已经先行去武英殿候驾了,您看?”侅
  不错,朱祁钰单独把朱徽煣和朱仕壥留下,却没有继续在文华殿议事,而是将他们召到了武英殿。
  将刚刚的事情暂时搁下,朱祁钰抬起头,吩咐道。
  “走吧,去武英殿!”
  与此同时,岷王和代王二人在武英殿中,也是一阵不解。
  “岷王叔,你说,陛下把我们单独留下,到底是有何事啊?”
  朱仕壥只比朱徽煣小了四五岁,但是辈分却差了一辈,而且,更有意思的是,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反而是朱仕壥更加显老些。
  这一方面是因为朱徽煣的体型富态,另一方面,更是因为朱仕壥这些年的经历,所以衰老的更快些。侅
  毕竟,岷王虽然不如代藩岁禄更高,但是,朱徽煣却受老岷王朱楩的宠爱,年少之时,便早早的替他向朝廷请封,得了镇南王的爵位,后来青年时因诽谤仁庙一案,岷府世子被囚凤阳高墙,他更是被晋封为新的岷府世子,早早的就替代老岷王管理岷府上下,锦衣玉食的富养着,自然是更显年轻。
  不仅是外貌有差别,气质上也差的很多,譬如现在,两人都坐在殿中,揣着手等着皇帝过来。
  但是,朱徽煣就显得从容大气的多,与之相对的,朱仕壥就显得怎么看怎么不自在,就连说话时,也显得很小心。
  看着朱仕壥的这副样子,朱徽煣心中叹了口气,表面上却没什么反应,只是道。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是代藩移封之事,不过,朝廷刚刚准了庆藩刚刚移封,代藩的状况又颇为复杂,所以,本王觉得,你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闻听此言,朱仕壥的表情有些复杂,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太美好的回忆。
  不过,迟疑片刻,他还是道。侅
  “王叔,当初成錬写信来,是说王叔能帮忙说服陛下答应移藩,我才……”
  提起此事,朱徽煣的脸色不由有些尴尬,轻咳了两声,他开口道。
  “这,话是如此,但是,移藩之事干系重大,本王也只能尽力而为,若无庆藩之事,自然是十拿九稳,可如今庆藩抢先一步,陛下这边也难做得很,你也要理解本王和陛下的难处啊。”
  这番话说的苦口婆心,循循善诱。
  朱仕壥的脸色有些涨红,似乎是想要反驳,但是,看着朱徽煣绷起来的脸,他的声音却莫名的低了下来。
  “就算是朝廷有难处,那也不能……”
  “与其想这个!”侅
  话没说完,朱徽煣就摆了摆手,打断了朱仕壥,皱眉道。
  “不如想想,陛下为何要在武英殿召见你我,才是正事!”
  显然,这时的朱徽煣心绪也有些不宁。
  按制来说,文华殿和武英殿各有不同之用,二者的区别并不是像名字一样,一议文政,一论武事,而是有不同的用途,最明显的区别,就是文华殿通常用于太子观政及经筵讲读之所,武英殿才是帝王斋居,召见大臣商讨政务的所在。
  当然,这仅仅只是理论上而言,或许是因为登基之前,就一直在文华殿处理政务,所以当今圣上继位后,早朝,经筵都在文华殿中,武英殿也用,但是便如名字一般,通常用以召见勋臣武将,商讨武事之用。
  朱徽煣在京师待得时间不短了,这一点他是很清楚的,只是让他想不明白的是,他们两个藩王,能和武事扯上什么关系,难不成,边境又有异动?
  可是,即便是边境有异动,就凭如今的这位代王爷,可也帮不上忙啊……侅
  这般想着,便有内侍进来通报道。
  “二位王爷,陛下马上就到了。”
  于是,朱徽煣抛下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连忙站起身来,垂手恭候。
  果然,不多时,天子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殿门处。
  “臣等参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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