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

  他疼地眉毛都拧在一处,僵硬着身形,默默点了烟。
  “我刚才真的很过分?”他低声问道。
  杨铭点了下头:“也不至于说过分……但如果我是齐郁,听到你这么说,肯定转身就走,再也不理你了。”
  “呵……”他低笑一声,神色沉郁。
  她已经不理他了,何至于等到那时?
  一支烟抽完,他又去点第二支,烟抿在唇上,另一只手拿着打火机,颤颤巍巍地,试了几次都点不着。
  前方正好是红灯。
  杨铭一踩刹车,伸长了手臂拿过打火机,打着了火递过去。
  火苗映在那双低垂的眼睛里。
  杨铭才留意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红了眼睛。
  心里没来由地翻涌出一股涩意。
  绿灯亮起,他收回手,把打火机扔回他身上。
  “心里不好受了?也不知道你图什么……”
  他皱眉嘟囔着,继而,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却下意识又摇头否定。
  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
  结果,就听身边人一笑:“我图什么,你猜不到?”
  杨铭想说,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你在想什么?
  继而,对上他的视线,刚刚闪过的那些念头就被串联了起来,形成一条清晰的脉络。
  杨铭有些不敢置信地说:“你是故意的……你把所有的错全都揽在自己身上?你知道小北一直对六年前,齐郁拿了钱就失踪的事心存芥蒂。你今天把真相挑破了,想撮合他们重新在一起?”
  程稷南的视线转到窗外,幽幽地说道:“我没你说得那么伟大。”
  “你那是蠢!”杨铭哭笑不得地骂了一句。
  程稷南瞬间沉了脸。
  杨铭继续数落道:“难怪你今天说话做事都那么怪。我就说嘛,你去见姥爷之前,我妈明明都提醒过你了,你还那么倔,非逼姥爷动手打你一顿不可。明明你有办法,可以免了这顿打的,对不对?”
  “和齐郁掰了,你心里一直憋着气,借着由子把孟家那小子揍一顿仍然不解气,你心里窝火急了,恨不得也被别人打一顿,全都发泄出来,你心里才好受,是不是?”
  “偏偏这世上能动手打你的总共也没几个人。姥爷动用家法教训你,正好给了你这个机会。我说得对不对?”
  “齐郁和小北的事儿,也是你心里的一根刺,你借着今天把事儿全挑明了,逼得小北跟你动手,这根刺拔出来了,你心里就好受了?”
  程稷南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故意避左右而言他,说道:“爷爷年纪大了,有气儿憋着不发出来容易作病,他打我一顿,气就出了,我只有挨了这三棍,这事才能了,跟孟家那儿也有个交代。”
  这一层,是杨铭刚才漏掉的。
  听程稷南这么说完,他哭笑不得地摇头。
  “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不是,你觉得你这么做,小北和齐郁就能重修旧好?你别忘了,他已经有女朋友了,还是孟家的姑娘。”
  “他怎么选择,那是他的事。我能做的,只有这些。”
  “他能怎么选?他……”杨铭皱着眉,对程稷北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心里也没谱。
  不料,程稷南却说了句:“你看那个孟舒颜,和齐郁是不是很像?”
  杨铭下意识反问:哪里像?
  眼前就浮现出俩人的模样,无论身段,还是气质,还真有那么几分相似。
  程稷南望着窗外,想起齐郁六年前的模样。
  杨铭没见过不知道,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孟舒颜和六年前的齐郁一样。
  难怪程稷北会和她在一起。
  眼见杨铭在前面的路口突然掉头,他回过神,问他要去哪儿?
  杨铭却是一笑:“你豁出半条命演的苦肉计,缺了最重要的观众怎么行?”
  程稷南瞬间就明白他指的谁,皱眉道:“别闹,我要回溪梦湾。”
  可开车的不是他,杨铭根本不听他的。
  程稷南被打得全身伤痕累累,别说去夺方向盘了,连点支烟都费劲,眼睁睁看着他把车停在御江苑。
  说来也巧,他们的车刚停,就看见齐郁和章玥大包小裹地从楼上下来了。
  齐郁和章玥瞬间愣在那儿,倒是杨铭反应快,开门下车,直接走过去,把傻站在那儿的章玥手里的东西一一放到地上,拉着她上了她的甲壳虫。
  “你干什么?”章玥指了指他车里的程稷南,“这什么情况?”
  杨铭没理她,从车窗外探出头来,对齐郁道:“他被爷爷打了,他因为你得罪了孟家,挨了三棍子呢,吐了不少血,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一脚油门,开着车就跑了。
  程稷南听得才要吐血。
  这个杨铭……
  齐郁隔着车窗,惊讶地看向程稷南。
  他的脸色很不好,靠坐在副驾驶上的姿势也很别扭。
  显然伤得应该挺重。
  “你……怎么样?能走吗?”
  她硬着头皮上前问道。
  程稷南摇头:“不能,你要背我吗?”
  齐郁闻言,愣了下,又飞快地打量他一眼,似乎在估量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程稷南就笑了,刚要自己坐起来下车。
  齐郁忽然打开车门,背对着他弯下腰去。
  “我可以试试。”
  第132章 逗你玩呢
  望着面前微微弯下去的小身板,程稷南一时之间无法形容自己什么心情。
  被她意料之外的反应弄得猝不及防,又想笑她傻。
  他不动声色,忍着身上的疼意,缓缓坐直了,一条胳膊就搭在了她的肩上。
  齐郁皱了皱眉。
  他刚压过来,她的肩就塌下去一些,腿弯都在抖,却仍咬牙强撑着。
  程稷南附在她耳边轻声问了句:“能背动吗?”
  齐郁动都不敢动,额头沁出了汗,呼吸都放轻了,艰难地一笑:“比我想象中还要沉一些。”
  原来男人的骨头这么硬,他看起来明明不胖,身上一点赘肉都没有,结实又紧致,压在她的身上,却像一座山一样,令她动都动不了,仿佛随时就会倒地不起。
  程稷南轻笑一声,搭在她身上的手臂就收了回去。
  “逗你玩呢,我可不想多背一条压死人的罪名。”
  齐郁直起身,见他行动缓慢地从车上下来,一步步走了进去。
  虽然动作比平时慢多了,背脊却依然挺地笔直,像秋风中耸立的白杨树。
  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被他耍着玩了。
  齐郁沉着脸站在原地,心里纠结地要死。
  早上才正式提过分手,结果这才几个小时不到,原以为不会再见到的人,又冒了出来。
  还带着一身的伤痕累累。
  这伤还跟自己有逃不脱的关系。
  杨铭让她看着办,摆明了就是把他扔给自己照顾,她能怎么办?撇下他自己一个人走掉?
  她做不出来。
  齐郁只能又提着大包小包默默跟上去,继而又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到前面去按电梯键。
  程稷南的动作慢了一拍,反而碰到了她的手,触了电似的就缩了回去。
  抬眼看了看被她放在地上的行李箱和两个背包,又转过了头。
  电梯门开了,一对夫妻从里面出来,程稷南倚在一侧长按着电梯键,齐郁则一点一点把行李拿进去。
  那两人出了电梯,女人落后几步,边走边回头望,目光落在程稷南的脸上,不满地撇了撇嘴,快步追上前面的男人,低声嘟囔:“大男人站那儿什么都不做,看着女人费力拿东西,这样的男人,长得再好看我也不要……”
  程稷南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齐郁没留意到那女人说了什么,好不容易把东西都拿进了电梯,长舒了口气,抬眼就瞥见程稷南的脸色。
  她的心一紧:“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她不知道他具体伤在哪里,全面检查一下也好针对治疗,而且住院的话,有护工照顾,既比自己有经验,也方便。
  程稷南摇头,闭目靠在墙上。
  齐郁见他这副样子,心里有些不安,又有种说不出来的难过。
  她所认识的程稷南,似乎一直都是那个强大的男人,他有钱有势,似乎无所不能,总是在她最茫然无助的时候,以救世主般的姿态出现。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原来他也有脆弱的一面。
  齐郁兀自想得入了神,电梯门缓缓而开,眼见程稷南慢慢走出去,她才反应过来,又连拎带拖地把行李弄了出来。
  程稷南一路进了卧室,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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