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

  来到她家的时候,王叔已经提前在门口候着了。
  一位老红花棍郎,没见到主家平安回来,他肯定睡不了觉。
  这次王叔见到我们下车,眼里再也没出现以前那种白菜被猪拱了的纠结与愤懑,反而非常谦逊。
  王叔脸带欣喜:“大小姐、苏先生,汇报一下情况。”
  “黄门鬼市十五人身受难以动弹重伤、八人不同程度轻伤,鬼市里所有的交易黄册、几省盗墓流派与黄门签的生死契约、昂贵鉴定仪器以及一应陈设摆布,全部被毁。王郎那边轻伤二人,影青阁这边轻伤三人,全部送进了医院及时处理,现在都回家了。”
  陆岑音问道:“奖金发了没有?”
  王叔回道:“全发了。”
  陆岑音说道:“这是陆家天大的好事,今晚参与人员,再翻一倍奖金。”
  王叔点头答应。
  尔后。
  他又将头转向了我,可能以为我还有什么交待。
  我也没什么好交待的,就说道:“王叔,辛苦了。”
  王叔回道:“大小姐、苏先生,请早点休息。”
  我和陆岑音进了屋子。
  刚进屋子,我立马警告陆岑音:“今晚不许拉伸!”
  陆岑音闻言,一阵娇笑:“不拉了呀,你现在可是伤病员,我不能让你加重伤势。”
  两人分别洗好了澡。
  陆岑音说道:“我给你敷药吧,你腿上伤口太长了,有些地方自己勾不着。”
  我也没客气,回道好。
  刀伤直接从大腿正面一直延深到了后方,虽然现在已经没血了,但因为之前胡院长缝了针,看起来确实触目惊心。
  陆岑音打开了刺鼻药味的罐子,转身递给了我那个牙胶套。
  我寻思自己什么没经历过。
  以前九儿姐训练我的手段,生不如死的时候多了去。
  当我受不了咬牙哀嚎的时候,九儿姐还在一旁还略带戏谑地哼唱着郑智化《水手》里面的歌词: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哥们现在还用得着这个?
  我对陆岑音说道:“应该不要这东西,丢了吧。”
  陆岑音闻言,皱眉问道:“你确定?”
  我点了点头。
  结果。
  这丫头也狠。
  她转身将牙胶套丢进了卫生间垃圾桶,还嘴角上扬地对我说道:“苏尘先生,今晚让本姑娘看一看你的英雄本色!”
  事实证明。
  我大意了。
  陆岑音俯下身子,纤手轻轻柔柔地给我涂药膏。
  药膏涂上去,冰冰凉凉的,非常之舒服。
  陆岑音抬头问道:“会疼吗?”
  我摇了摇头:“不会,可能药效还没那么快。”
  陆岑音闻言,加大了一点剂量,开始均匀地涂抹。
  娇生惯养一词。
  真的离陆岑音十万八千里。
  她伺候起人来,神情极为专注、认真,手法还显得异常专业,散发出女性独有的温柔魅力。
  陆岑音见我非常好奇地瞅着她,笑了一笑,问道:“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第99章 痛楚
  我说道:“你有点不像千金大小姐。”
  陆岑音闻言,露出脸上小酒窝,一边涂药膏一边对我解释道:“陆家其实一开始并不是由我爸爸执掌,我还有两位伯伯、一位叔叔。爸爸年轻时候,曾被叔伯们赶出了陆家,很惨的。他四处闯荡、拼死厮杀,最终才返回并开始执掌陆家。”
  “我妈妈很早就过世了,当时小欣还比较小。我除了白天要带着妹妹,每天晚上,爸爸从外面回来之后,要么酒气熏天,要么伤痕累累,有时伤口还往外飙血,溅的满房间都是。”
  “一开始我非常害怕,只会抱着小欣大哭。但后来就不怕了,我尝试着给爸爸敷药、煮饭、洗衣服……要说伺候人吧,我其实并不比农家姑娘差。”
  没想到她还有这么一段人生经历。
  我点了点头,问道:“那你爸爸应该更喜欢你吧?”
  陆岑音回道:“没有,他一直都更喜欢小欣。”
  这事就非常奇怪了。
  陆岑音不管是智商、情商、心地、特质,对陆小欣都是碾压式的,陆知节怎么还会更喜欢那位像小太妹一样的小女儿?
  我问道:“为什么?”
  陆岑音神情有些黯然:“因为小欣长得更像我妈妈,我爸爸很爱我妈妈。”
  这理由。
  让人无从辩驳。
  可我又想到了一件事。
  当初肖胖子得罪裴星海,就是因为肖胖子在送西贝货之时,无意撞见了陆知节的小老婆和裴星海在胡搞,裴星海担心事情会泄露,让肖家父子滚出金陵,肖胖子不同意,裴星海开始往死里整肖家父子。可在陆岑音的嘴里,陆知节却变成了一位对亡妻深情万分之人。
  既然陆知节如此深情,为何又找小老婆?
  陆岑音好像触及到了心事,敞开了话题:“妈妈过世之后,我爸爸曾经找过很多女人,无一例外,她们都长得有些像我妈妈,有人是脸型、有人是眼睛、有人是嘴巴、有人是声音……我很不理解,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到后面怎么会扭曲成这样子?”
  我心中了然。
  这个陆知节,现实版的大理国镇南王段正淳。
  我回道:“这其实也很好理解。”
  陆岑音闻言,抬头问道:“怎么理解?”
  我说道:“当一位痴藏家,在失去了他最心爱宝物的时候,一定会不断地寻找仿品。大量的仿品,能弥补那一刀难以抹平的创伤,会让他有强烈满足感。”
  陆岑音顿时愣住了。
  药膏也已经涂完。
  她站了起来,有些生气地问道:“所以,你以后也会变成这样的藏家,对吗?”
  我:“……”
  这跟我有半毛钱的关系!
  忽然之间。
  大腿伤口之处传来了撕心裂肺的疼楚。
  一种万刀穿身的感觉,排山倒海一般地袭击着我。不仅仅像刀穿身,而且似乎有无比锋利的钢锯在一下又一下锯着身上的肉……
  这种疼楚,是我从来没有感受,也是从来没有忍受过的。
  比以前九儿姐训练之时的痛苦,还要强上数十倍!
  我从沙发上猛地窜了起来,但身子往上一拉伸,腿部疼感几何级增长,又忍不住瘫坐了下去,浑身大汗淋漓,身躯不断颤抖,牙关直咬,整个人就像疯了一般。
  陆岑音吓坏了。
  她赶紧跑去了卫生间。
  万幸的是。
  她没有拿那个丢在卫生间垃圾桶的牙胶套,而是拿了一条毛巾出来。
  我死死地咬住了那条毛巾。
  但完全没有任何作用,大腿上那股极端的痛楚,就像永不停歇的爆竹,劈里啪啦疯狂地轰炸着我脑海……
  茶几倒了。
  沙发也倒了。
  我甚至在地上挣扎、扭曲、滚动。
  在那一刻。
  我差点怀疑胡院长故意用这种古怪无比的药来取我性命。
  陆岑音见状,吓得脸色煞白,差点要急哭了,跑过来抱住我:“苏尘……你怎么样……要不要吃止疼药……你牙齿都咬出血了!”
  止疼药肯定是不能吃的。
  在陆岑音面前,可以彻底破防,可以毫无逼格疼得撒泼打滚,但一旦吃了止疼药,悔恨却将是终身。
  我既然选择了相信胡院长,只能一信到底!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等我醒来之时,已经是早上六点多了。
  我之前肯定是疼晕过去了。
  地上一片狼藉。
  几条带血的毛巾、翻掉的桌椅、摔碎的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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