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没有灭,昨晚我还听到了她的叹息声,她想必也是极舍不得我的!”辛励言之确确的说道。
  别不要脸!谁舍不得你了!孟瑶华涂抹药膏的动作一顿,气恼的瞪了他一眼。
  “陛下想如何?”弘文法师只当没看到她的气急败坏,开口问道。
  “她……如今过得好吗?”辛励抿了抿唇,良久才问出这么一句话。
  “娘娘好不好,取决于陛下好不好?”弘文法师似是而非的答了一句。
  然而,不愧是登临至尊之人,辛励迅速领悟到弘文法师话里暗含的意思,他的眼睛迅速亮了亮,而后又低眸深思片刻问道,“朕可以见见她吗?”
  弘文法师走入内室,从内室拿出一截很是奇异的蜡烛出来,他特意叮嘱道:“此为犀照,只够燃用一次的,望陛下三思而后行。”
  孟瑶华惊了!她可不愿见到他!
  弘文法师几不可见的向她摇了摇头,孟瑶华依旧紧蹙着眉头,离辛励离的远远的,生怕辛励一个想不开点燃犀照,那她与他面面相觑,多尴尬呀!想想就脚趾抠地了!!
  然而,辛励接过那截珍贵的犀照,妥帖的放入胸前的衣襟里,他辞别弘文法师,出塔离寺而去。
  回到紫极宫,他在无人的时候拿出那截犀照仔细打量着,目光灼灼,心里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孟瑶华在他身侧很是提心吊胆了一番。
  “相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模样呢。”他喃喃自叹道。
  他现在每说一句话,她心里都要抖一抖,幸好!幸好这犀照只能燃一次,他不敢轻举妄动!
  良久之后,辛励吩咐御前总管太监盛福道:“将皇后的册子及小像拿来。”
  盛福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就将她大婚之前女官登记的有关她的册子及肖像呈至御前。
  辛励一页页翻阅,上面记载着她的身高体重等重要信息,以及身体哪里有痣都有详细描述,孟瑶华乍见这些,脸上热辣辣的,简直要汗流浃背了!
  他将册子放在一旁,转手展开她的小像,素眉含烟,眉目多情,画的十分写实,孟瑶华在一旁偷瞄两眼,觉得给她画小像的宫廷画师非常良心。
  “疤呢?你的脸上不是有块疤吗?为何没有。”辛励疑惑的问道,思索片刻后,他对盛福说道,“传孟怀鸣!”
  未几多时,她爹孟怀鸣出现在紫极宫,辛励开门见山道:“阿妧脸上那块疤呢?”
  孟怀鸣心间一梗,开口道:“皇后娘娘仙姿佚貌,哪里来的疤?”
  “阿妧的脸上明明有一道长长的疤痕的,很深,她说是小时候碰到劫匪被人砍的。”辛励说道。
  “皇后娘娘自幼生活在落月城,她是落月城城主的外甥女,怎么会遇到劫匪?不过是小姑娘头一次去外面闯荡,她又生得这般美貌,没得怕麻烦,这才易了妆容,臣的家里尚有她用过的人皮面具,”孟怀鸣说道。
  不一会儿,宫监送上一个小包裹,包裹里有人皮面具,有一个小银铃铛,有她亲笔记录疑难杂症的小册子,汉字写的歪歪扭扭的,时不时会有落月族的文字出没,尽管很简短,不易被人发现,孟瑶华还是一眼看出来了,她那时候应当还不太会写汉字,或者有的汉字一时记不起怎么写,便用落月族文字代替,又怕出门在外,旁人发现她的落月族身份,落月族文字也写的相当简化,一笔带过,估计只有她本人看得懂。
  她看着这些东西,她渐渐相信她可能确实与他相遇过。
  辛励摸了摸人皮面具,又提起她自小戴到大,后来怎么也找不见了的银铃铛,他眼底一片猩红,喃喃道:“是她!她最爱这个铃铛。”
  他将铃铛挂在御案的笔架上,抬手命孟怀鸣退下,紫极宫里的书房里又剩他一个人。
  “阿妧,你若来了,就摇一下这个铃铛,好不好?”辛励声音低沉,带着无尽的悲伤,又有着让人难以拒绝的蛊惑意味。
  孟瑶华看着自己最爱的银铃铛,当年她深受重伤之后,最先遇到的原来是父亲的人啊。
  她想摸一摸她的银铃铛,谁料她的手刚刚挨上铃铛,铃铛竟然无风自动,响了一下。
  孟瑶华:“……”
  辛励:“!!!”他几乎喜极而泣!!
  他的阿妧终于回来了!
  从那以后,他无论说什么话,只要他想要她的回应,他都要盯着铃铛问个不停。
  她一般是不理的!
  只有一次,他按着她的册子重新给她画了小像,先前她还感叹宫廷画师画的良心,然而看了他画的,她觉得宫廷画师画的也不是那么良心!
  他们相依为命时,他已然双目失明。等他眼好了,心却瞎了。
  整个前世,他是没有实际见过她的真容的,却将她的小像画的尤为传神,他不仅自己端详欣赏半晌,还偏要问她画的像不像?
  为了画这副小像,他已经一天没吃什么东西了,她都觉得肚子有些饿了!所以,当他目光灼灼的盯着银铃铛看时,她不情不愿的拨了一下银铃铛,她饿,快命人传膳!
  辛励见铃铛响了,开怀万分,当即命人将她的小像裱了,挂在他的书房里。
  这厮终于想起用膳来了,孟瑶华松了一口气。
  然而,传一道膳他就问她喜不喜欢?她一不做二不休,除了甜的,她一律都拨喜欢。
  “阿妧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喜甜食。”他转头吩咐宫人道,“将御膳中的甜食都撤下,以后不必上了。”
  哎!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是喜欢吃甜的呀!
  她不停的拨弄银铃铛,银铃铛叮铃作响!
  “闹脾气了?不想我撤下那些甜的?”辛励低头道,“好,不气,都依你。”
  孟瑶华:“……”
  她肯拨弄银铃铛了,他心喜万分。
  然而,人都是得寸进尺的,刚用完晚膳,他在御书房里读了一会书,然后抱着她的银铃铛和骨灰盒回到了寝殿。
  “阿妧,我可以亲你吗?”他提着银铃铛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可以!不可以!当然是不可以啦!
  银铃铛被她拨弄的荡来荡去!!他低声笑道:“是可以的,对吗?!”
  孟瑶华气急,心说:你别自说自话啊!
  她的手不停的拨弄银铃铛,他的指尖亦覆了上去,温热的触碰瞬间传到她的指尖,她恍然一愣,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他见银铃铛不响了,瞬间慌了,指尖瞬间撤了回去,口中不停地道歉:“阿妧,别走!别走!刚刚是逗你的,你不愿意,我也不会胡来,别走好吗?”
  他态度卑微的像一株野草。
  她回过神来,轻轻在银铃上点了三下:不!许!亲!
  “嗯,不亲。”他将脸贴在骨灰盒上,郑重的答道。
  第82章
  她每天都陪在他身边, 偶尔回应一下拨拨银铃铛。
  他是乐此不疲了,她却有些无聊,心里一直惦记着落月城, 不知道她刚生的宝宝们怎么样了?她倒是起了几个可还没来得及给孩子留名就晕了, 阿娘和舅舅又都是起名废, 可不能给她的宝宝们随意叫个名字啊!
  “会不会无聊?”辛励突然开口问道。
  孟瑶华百无聊赖的拨了一下银铃铛:“是。”
  辛励抬头,盯着银铃铛思索片刻, 几日后, 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方特殊的玄墨, 他亲自将玄墨晕开, 对她讲道:“阿妧可以蘸着这些墨写字。”说着他往自己的身旁安置了一个兀子,铺了一张白纸, 白纸前面用她的骨灰盒挡着,旁人倒是看不见这张白纸, 也看不见她写了什么。
  世上竟有这种好东西?
  她指尖蘸了一点儿墨,试探着写道:“我要回落月城,你什么时候放我回去?”
  他身子一滞,神色有些僵,沉默半晌后才轻声许诺道:“等小十六能撑起来的时候, 我会带你回去的。阿妧,别急!”
  “都说了,我不叫阿妧!”她反驳道。
  “还是没有记起来吗?”他的声音里有种淡淡的失落感,很快, 他就恢复振作道,“我都一一讲给你听好不好?”
  孟瑶华也没说好, 也没说不好,只在雪白的纸上落下一个墨点儿, 算是回应他的话。
  “我在金州遇见你的时候,你说你叫阿妧,如今看来这个名字也是假的。”辛励缓缓说道。
  “哼,就是假的,我才不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孟瑶华仿佛扳回了一局,得意洋洋的写道。
  “孩子气,玉牒上有你的名字。”辛励哭笑不得的回道。
  “居然不是孟氏?”孟瑶华讶异道,她以为他们中原不会留下女子的名讳呢,只留一个随父的姓氏。
  “自然不是,你是我的正头娘子,这点儿体面还是有的。”辛励答道。
  一说正头娘子的体面,孟瑶华就来气,她有何体面?她有何体面?!她成婚十二年,不见夫君真颜,这便是她的体面?
  “呵呵。”她在纸上留下这两个字,似是嘲弄一般,而后又恨恨的写道,“那又如何?不过是临嫁前,我爹现给起的,做不得数。”
  辛励沉默住了,半晌后就在她以为他要宣她父亲进宫打探一番,然而他没有,他坚决回道:“你曾告诉我你叫阿妧,你就叫阿妧了。”
  或许,是阿妧这个名字在她脑海里太过陌生,所以她听他说起金州往事时,有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
  但阿妧的性格又和她很像,阿妧的一些反应也是她会做得出来的,只是她不解自己当年为何会割本命蛊救他?
  若说为了扭转蛊人在汉人心目中的形象,也不至于挖自己的本命蛊吧,毕竟代价太大了,难道说真是她少不更事的时候,一朝犯傻?!
  孟瑶华深觉不可思议,原来她的本命蛊竟是这么伤的!
  察觉到她在发呆,辛励顿了顿问道:“在想什么?”
  “没什么……”孟瑶华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写道,“这些年来,你一直在找她?”
  辛励的目光落在那个“她”字上,神色复杂难辨,原来……她一直以为这是旁人的事,真的是一丝一毫都记不起来了。
  “不是她,是你。”他执拗的纠正道,“我一直都在找你,从未放弃。”
  不对!孟瑶华脑海里灵光一闪,自己在洛阳提阿妧姑娘的时候,辛励明显确定阿妧已经死了,不会再出现,怎么此刻他又信誓旦旦的说他一直在找,从未放弃过,到底是哪个辛励骗了她?前世今生的差别就这么大吗?
  “在你未得知真相前,你觉得阿妧还活着吗?”孟瑶华尖锐的问道,如果他回答活着,那他亲口对自己说阿妧死了,是出于什么原因做出的这个结论?如果他回答死了,死了他还在寻找,可见他心里一直有阿妧这个白月光的,对沈蜜娘是一种消遣和漠视,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儿。
  她叹了一口气,胸口有些闷闷的。
  “为何这么问?”辛励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他不答反问道。
  这个狡猾的狐狸!孟瑶华愤愤的在心中暗骂道。
  “假如……假如你鱼龙白服,在宫外遇到一个长相很是娇艳的女子,你们鱼水相欢很是合拍,有一天她知道了阿妧姑娘的存在,若她主动提及阿妧姑娘,你却说阿妧姑娘死了,永远不会再出现,你说这句话心里是如何考量的?”孟瑶华将问题具象化,继续追问道。
  辛励看着纸上的白纸玄字,陷入沉思之中,久到孟瑶华都有些打哈欠犯困了,他方才认真的说道:“这个假设不成立。”
  “嗯?怎么讲?”孟瑶华听他出声,立马来了精神。
  “我不会爱上除你之外的任何人。”辛励声音低沉却肯定,“我不可能和别的女人有鱼水之欢。”
  “哎!胡说八道!胡说八道!”她急了!
  “不过,假如这个长相娇艳的姑娘是你的话,我却不知道你就是阿妧,我的身体八成会先一步认出你,这倒是有可能的。”辛励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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