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你叫什么名字?

  徐今良的气色一日比一日要好,有人问她最近用什么保养?她却说:“做梦。”
  她惯会伪装,可是刻意的表演相比自然流露还是差了很多。现在的她红光满面走路轻快,从内到外的气场已经从冷峻变得有了温度。
  冯燕来汇报工作,她坐着等候的时候注意到徐今良的玻璃杯里泡了两朵茉莉花。她不太自然地垂了下头,等徐今良叫她的时候她顶着微红的脸站在办公桌前。
  徐厂长又去车间了,冯燕也放下手里活走出办公楼。她们没有碰面,更谈不上私会,她只是在徐今良一路走过后待在车间外等着她。别人都以为她是听厂长吩咐的,所以也没有闲话传。
  在总部的时候徐今良是工作狂可自从下了厂子她倒是常常早走,本以为这个时候的停车场里不会有别人却看到有人站在她车附近。她快走几步,心里计算着时机牵动了面部肌肉展开一个笑容,问冯燕:“你怎么在这?”
  冯燕递给她用纸包着的干花,说:“我种的茉莉花,晒干了,给您吧。我爸以前就经常拿家里的茉莉干花混着茶一起泡水喝。”
  徐今良的手指在衣侧蜷缩了两下才伸出来,“谢谢了,你有心了。”
  冯燕还没走有些扭捏,徐今良柔和地看了她半晌她才红着脸问:“您最近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怎么这么问?”
  冯燕不是小年轻了也自认从没喜欢过女人,可徐今良站在那就让她心动不已,她说:“没什么,见您乐呵呵的我看着也高兴。”
  徐今良迈开长腿离她近一点,说:“是啊,最近的确有开心的事。”她真实的笑意藏不住那双眸子里满是欣喜,她说:“因为拥有了茉莉花。”
  冯燕的确下意识地认为那说的就是自己。
  她愣愣地抚摸着自己被徐今良理了一下的头发,看着她的车子启动开出去。
  徐今良驾驶的时候将车窗降下,迎着风她痛快地呼吸。
  她非常清楚也理得明白,冯燕给她的惊喜不小但绝不足矣让她感受到真实的欢愉。用那些手段刺激她的,都仅仅是暂时的。不论是折磨一个人,还是尖锐地伤害一个人,那些能刺进心里的感受都会随着喷溅而出的血液凝固而消失。
  虽然说起来荒谬,她也认为荒谬,但不得不承认是那些个虚无缥缈的梦境——准确说是梦里的那个不知是虚幻还是鬼魂的白色身影被她主动接纳进内心,撩拨出层层涟漪。
  她举起那个纸包单手将它散开,手伸出窗外毫不怜惜地让风将花瓣吹飞最后连那张纸都消失在风中。
  徐今良的腮边紧了一下,左手摩挲着。
  等下趁着洗车顺便给手消毒吧。
  到了夜晚徐今良照常等待着梦境的到来。
  今夜的梦的确是来了,只不过和之前的闲情逸致牵动心弦不一样。梦里的小白花浑身湿淋淋的,冷冰冰的,她看着徐今良,拍打着徐今良。
  “喂,你怎么样了?”
  “醒醒呀,你是谁?”
  徐今良听着她的声音明显感觉到她的意识开始要苏醒快要钻出梦境了,她不想就这样结束梦境,她努力想说话。和第一次遇到这场景时不同,这一次她有了情绪,也不知是遗憾还是懊悔。
  徐今良想说:我叫徐今良。
  可是她发不出声,剧情也没有往后延伸只是不断重复冰凉的白色小花看着她,拍打她。
  实在抵不住身体的苏醒,徐今良渐渐脱离梦境,她努力发出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可惜,声音回荡在她的卧室中。
  徐今良今天没去上班,要说原因?她自己都觉得可笑,是因为梦境。
  她像是无头苍蝇到处乱撞,要么翻书看要么打电话问心理医生,没找到答案没办法了最后按着网页上的小广告找到一个阴阳先生。
  她用一个虚拟账号添加了那个阴阳先生,那边给她发来一个价格表,她简单看一下就转了一笔不小的数额。立刻,那边的回应特别热情连带着又给她推销好几款热门“商品”。
  徐今良没理那一长串文字和图片打开变声器就申请了语音通话。
  “我先说,你听着。”她把自己梦境的遭遇和这个人讲了一遍,那边回她:“嗯,我明白了。她是鬼!”
  听到这徐今良心里咯噔一下。
  那边继续说:“我分析是那个女孩和她妈妈早就已经死了,而她因为某些原因……至于原因我之后再和你分析。她因为某些原因缠上了你,你梦里杀死她的妈妈应该是她篡改你的记忆,其实是别的人杀死的,她们都被淹死在河里。你也说了,最后那个女孩浑身湿漉漉的冷冰冰的,那不就是水鬼嘛。”
  徐今良:“你现在说说原因。”
  “嗯……缘主请把你的生辰八字告诉我一下。”
  徐今良不耐烦,“不知道,没有。”
  “缘主放心,我绝对不会泄露客户的信息。”
  徐今良狠狠吐口气,说:“我是真的不知道!”她证件上的生日并不是她真正出生的日期,所以她连自己生日都不清楚。
  那边也没气馁,突然高声道:“啊!我掐指一算,应该是缘主你最近沾染了霉运,运气低,血气不足阳气不够,这才让水鬼缠上了。你最近是不是去过水边?”
  徐今良回想一下她被蔡花的事折腾得不轻哪去过水边?她语气冷硬,“没有,卫生间算吗?”
  “算算算,当然算。哎呀,我这边有一套改运符,你我有缘我也不多收你的,一套3888,附赠辟邪镜一个……”
  徐今良忍无可忍挂断了通讯。
  她立刻注销了虚拟账号,气不过把手机都砸了。她仿佛又被推向了悬崖的边缘,右手手指颤抖得很厉害一下下点着额头,左手还在小腹前握紧松开循环反复。
  她的嘴唇动得很快不知道在念着什么,整个人非常浮躁在房间里快速踱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突然她猛地抬头看向钟表。在癫狂边缘的人骤然露出个诡异的笑容,“中午了,我该睡午觉了。”
  她停止踱步站直了身子沉沉地呼口气,牵起的唇角笑得更深些。她迈着步子打算去洗漱,是该美美地睡个午觉了。
  “咚咚咚”她的房门被敲响。
  徐今良冷着脸去开门,门打开发现竟然是冯燕,这让徐今良的脸色更差了。
  冯燕也被她的状态吓了一跳,一直都是那么完美的徐今良头发是乱的,眼睛特别红,表情也是特别可怕。她结结巴巴地说:“你没来上班又没提前交代,我、我们都很担心你,我打你电话了你没接……我问了魏总你的住址,他准许我,哦,他派我来看看你的情况,看你是不是不舒服。”
  “滚。”
  冯燕傻眼了,她不是无知女孩了知道之前徐今良对她的举动代表着什么,她还以为……
  不知道是吓得还是突然间的伤心冯燕眼圈里登时就冒出了泪花。
  这让徐今良看了更加暴躁,“我说滚!都滚!告诉他们谁都别来烦我!”她不似一般的情绪发泄,那嘶吼带着浓浓的敌意和警告,那双柔情的桃花眼此刻如同魔兽一般,魔兽露出獠牙,“不许烦我,别再来找我,趁我还有耐心。”
  冯燕根本不知道她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圈,她只认为徐今良是个疯子,阴晴不定,这个人太有病了一定离她远点,她忍着眼泪用含着伤心绝望的目光看了她最后一眼然后愤然离去。
  徐今良狠狠摔上门,看着门板咬牙念着:“不是我的茉莉,不是我的茉莉,不是我的茉莉……”
  她用拳头一下下砸自己头试图清醒。
  明明马上就能收割成果了,不,现在的情况是催熟。她已经做到了,将一个幸福的人投进失望当中又给她希望给她温暖然后再让她经历比之前更痛的绝望。
  现在应该开心啊,应该喜悦啊,冯燕的出演明明很精彩啊,为什么觉得好烦啊!
  她慢慢地一寸寸地扭过头看向卧室。
  对,该睡觉了,我要去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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