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他不得不承认。
  她逃跑这三年,比起怒与恨,他其实对她思念入骨。
  云泠眼眸睁圆,胸口轻轻颤了颤。
  她想,他对她充满了占有欲和控制欲,高高在上从来不给她选择,也不了解她想要什么。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似乎也不算了解他。
  现在才知他对她不止是占有欲,也不止是微末的情意而已。
  也许是昭慧皇后的事,让他从小学会了隐忍。有时候隐忍到,连她也没有发觉。
  “殿下……我……”
  “但孤眼里容不得沙子。”
  云泠愣住。
  在她怔愣之时,谢珏话音一转,脸上温和神情褪去,他居高临下看着她的脸,慢慢俯身用力将她抱进怀里,力道似要把她揉进骨子里,嗓音狠厉,
  “阿泠,孤立你为太子妃,你此后满心满眼也必须是孤。”
  “不许再跑,否则孤真的会掐死你。”
  他身上清淡的松木气息一点一点传入她鼻中,怀抱宽阔而滚烫。
  云泠被他抱着,脑海里一片乱麻。
  他竟然要立她为太子妃……
  而且甜言蜜语也好,威压也罢,甜枣加棍棒,其实明明都由不得她拒绝。
  “我只是一个宫女,要成为殿下的正妃何其艰难。”云泠慢声道,“我也不够心狠,做不来后宫争斗之事。”
  “我只娶你一个,你斗什么。”
  云泠眼睫颤了颤,无声闭眼,最后说,“这不可能的。”
  谢珏抱着她的手臂收紧,一手抚着她的发,
  “世间万千礼法,也不能阻我。”
  第48章
  夜风吹来,将窗户吹的啪嗒作响。
  云泠被他抱在怀里,久久无言。
  门口响起侍卫的敲门声,“启禀殿下,飞鹰大人有事相商。”
  谢珏眼皮抬了抬,淡淡应了声,“知道了。”
  随后松开云泠,
  “孤出去一趟,有事让安忠来报我。”
  云泠只愣愣点了点头,“好。”
  谢珏见她好似还没回过神来,长指捏住她的下巴顿时抬高,“孤刚刚和你说的话,你听见了么?”
  “你不想为太子侧妃,孤便立你为正妃。要什么孤都可以依你,你总该满意了?但你记住你出自东宫,最终归宿也只能在东宫。是孤的婢女,女官,太子妃。不管各种身份都属于孤。”
  “那个张仁……”他顿了顿,才从齿关里挤出几句,“若真像你说的那样,孤这次可以不计较。”
  “但若再有事瞒着我,你应该最清楚不过孤的性子,孤要杀谁,谁都拦不了。”
  他退步,永远是为了得到更大的利益。
  其实偏执而强硬。
  云泠喉咙动了动,她还有别的选择么。
  轻声道,“听见了。”
  谢珏长指捏着她的下巴,薄唇浅浅勾了勾。门外再次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他放下手,转身离开。
  离开后房间重新回归安静。
  云泠来到窗边坐下,任由湿冷的夜风吹拂在脸上,将两边额角的发丝都吹乱。
  如水的月光撒下,在水面泛着粼粼波光。
  不知坐了多久。
  连眼睫都吹僵硬,也没有平复下她不知所措一团乱麻的思绪。
  她缓慢抬头看着夜空,月亮的光太盛了,旁边的星子好像只能隐藏在云层里。
  连她自己都看不清了。
  看不清前路,也看不清自己在想什么。
  她想过说出那些话后他一定会斥责她,嘲讽她,却没有想过他会这么轻而易举地答应了她。
  怎么会呢,连臣子的婚姻都是他交易的政治筹码。他当初选妃,也不过是为了巩固自己的皇权。
  她自诩自己足够了解他,还是低估了这一切。
  宫墙深深她好不容易逃出来,又怎能轻易回去。
  可他承诺加威压,她便是无论如何怎么也逃不开。
  ……
  第二天一早,初升的太阳冉冉升起,撒下金黄的光。
  云泠已经起来了。
  坐起来穿戴整齐,她虽是开了个首饰铺子,但她平常也不怎么装扮,头上就随意插了支银簪。
  安公公在外面敲了敲门,“姑姑,醒了吗?我来给你送早膳。”
  这东宫总管大太监,这些时日倒专门来服侍她了。
  他们曾经曾同为东宫属官,共事一场。况且云泠出身低阶宫女,并不适应也不喜欢被人伺候,在当尚宫时,也大多是亲力亲为。
  只是这些日子,她被太子关着也动不了罢了。
  听到安公公的声音,云泠立即起身开了门,从他手中接过早膳,“多谢,麻烦你了。”
  “姑姑和奴才客气什么。”安公公知道姑姑怕麻烦别人,但东西多,还是和她一起进来。
  云泠把东西放在桌上,早膳还挺丰盛。
  这两天她耗神太多,昨夜心里存着事便是一直也睡不着,辗转反侧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下,今早又早早起来了。
  她叹气。
  接下来不能如此了,无论如何,都是自己的身子最重要。
  她再多思也不能改变什么。安心静气,是她对自己的劝告。
  不管如何,先如此下去吧。
  安公公见她神色比昨日松快许多,也忍不住为她高兴。
  昨天在门外,殿下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竟然是真的要立姑姑为太子妃,这话别说是他听着,连旁边的侍卫听到也没忍住惊颤了下。
  太子妃,便是未来的皇后,国母,这是何等的地位荣耀。
  他是真的打心眼里替姑姑高兴。
  “奴才在这里就先恭喜姑姑了!”
  云泠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浅浅扯了扯唇角。
  “姑姑比奴才在殿下身边待的更久,也更知道殿下从不轻易许诺,又是何等的性情。虽曾经因为宫女身份的事迁怒过姑姑,但其实在以前,”安公公道,“殿下对姑姑的额外宠信和纵容,连我等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姑姑想必自己也明白。”
  否则也不会大胆到连这逃跑之事都干得出来。
  而殿下怒极找了三年,最后还是轻拿轻放。
  只是却没想到,宠信到会连这正妃的位置也能轻易送上。
  安忠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在房间外面时,他试图为姑姑着补两句,殿下的情绪为何那么平静了。
  因为姑姑那样的大胆之言,他并不怒。
  对于姑姑放肆的想法,不愿做妾的逾越出格要求,殿下根本不生气。
  让他生气的,反而是那个张仁的出现。
  殿下不怒姑姑有出格的要求,只怒姑姑竟然敢接近别的男人。
  殿下既然如此退步了,还答应立姑姑为太子妃,想必姑姑应该很高兴才是。
  在安公公期待的目光之下,云泠无奈默默叹了口气。
  然后开口问,“殿下起了么?”
  安公公立马高兴道,“已经醒了。”
  云泠吃完了早膳,端着安公公给的梨汤,敲了敲太子房间的门。
  只听他冷沉的声音传来,“进。”
  云泠端了梨汤进去,发现他临窗望水,神情很淡,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泠把梨汤放下,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回过头来,看她抿着红唇不说话,眼皮掀了掀,“做什么。”
  自她在梅阳县被他抓住以后,整个人都比以前倔了不少,敲打威压的手段在她身上也不管用了。
  谢珏冷哼了一声,“你对着别人倒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唯独对着孤又倔又欺瞒,一跑就是三年。”
  “全天下也没有你这么大胆的女人。”
  明明是一副温柔的性子,骨子里却果决又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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