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节
韩得明的母亲和媒人一人领一个男子先后到喜儿跟前问鸡蛋一文钱几个。喜儿跟小薇年龄相仿, 以防小薇未来相公认错,喜儿戴着草帽,小薇一袭轻纱长裙, 不似农家姑娘,搭眼一瞧就知谁是舅母谁是外甥女。
两拨人先后离开,喜儿也挑着扁担回家。
约莫一炷香, 喜儿吃的西瓜还没消化,韩母和媒人一起过来, 脸上堆满了笑意。
喜儿跟二郎咬耳朵:“打赌?我赌两个都看上外甥女了。”
二郎:“赌什么?”
家里的钱由喜儿收着,喜儿想吃什么买什么,二郎还洗衣刷鞋, 她做午饭, 大姑姐和外甥女做早饭和晚饭,有为得学文习武,姐夫收拾牲畜圈, 偶尔还上山拉树叶沤粪,皆不得闲, 喜儿一时竟不知赌什么。
“输的人端洗脚水?”
二郎失笑:“确定不是洗澡水?”
三伏天刚过,天气依然闷热,喜儿每晚都要洗澡, 洗澡时顺便就洗脚了。
二郎:“帮你洗头发?”
“我想剪头发。好长好热啊。”喜儿摸摸头发,“里面都是汗。”
二郎点头:“别叫姐姐姐夫知道, 也别告诉岳父岳母,否则他们能从年初念到年尾。”
“怎么避开他们啊?”喜儿压低声音问。
二郎朝外甥女看一眼:“倘若这事定了,姐姐和姐夫一定会带着小薇进城置办嫁妆。有为爱热闹, 十有八/九跟着去。”
“过去了,过去了。”喜儿不禁抓住二郎手臂。二郎奇了怪了, “怎么把你激动成这样?”
喜儿朝他胳膊上掐一把,二郎忙不迭认错。喜儿满意地松手:“过去看看?”
二郎看出来了,乡间生活无趣,把人憋坏了。
小夫妻二人在他们住的西屋,韩母和媒人往堂屋去,中间隔着一堵墙,这种事也不好扯开嗓门嚷嚷,以至于喜儿竟然什么也听不见。
二郎拉着她的手:“当年小薇和离就是你撺掇的,这次不许多嘴。”
喜儿摇头:“给我个胆子也不敢再掺和这种事。很容易里外不是人。”
“知道啊?”二郎诧异。
喜儿瞪他,说的这叫什么话?
“我又不傻。”
二郎笑笑,心想怎么不说你这叫吃一堑长一智。
到门边,二人听到小薇吞吞吐吐道:“都挺好。”
喜儿冲二郎挑眉,听见了吗。
沈二郎没听到媒人怎么说,他到门边就问韩得明的母亲,那两位怎么说。
韩母未语先笑。
二郎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转向喜儿,无声地说:“你赢了。”
沈伊人好奇地问:“谁在那边?”
“我啊。”
喜儿的声音传过去,沈伊人一点也不意外:“站外面做什么?不热吗?”
“我们就过来看看外甥女怎么想的。”
小薇正不知哪个好,闻言从屋里出来:“舅母,你看呢?”
二郎替喜儿回答:“你嫁人又不是她嫁人,她看什么?”瞪着喜儿问,“钟意哪个?”
“你这副样子谁敢说钟意哪个?”喜儿白了他一眼,扭头对小薇说,“你看哪个顺眼就哪个。”
韩母从屋里出来:“她看哪个都顺眼。”
喜儿:“那就让她再想想。”
韩母跟屋里的媒人互看一下,决定让小薇再想想。韩母名曰太阳升高天就热了,她先送媒人回去,明儿再来。
二人走出院门,二郎就拉着喜儿出去乘凉。小薇张了张口,一时不知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俩人出去。
钟子孟:“小薇,你舅说得对,她钟意哪个没用。你舅母天生神力,嫁给谁她都不怕。你跟她不一样。”
沈伊人给钟子孟个眼神,你先出去,我跟她聊聊。
钟子孟到外面,在树下乘凉的人都冲他笑。钟子孟好笑:“有什么好笑的?”
有为好奇地问:“他们说今年就能吃到姐姐的喜酒。爹,真的吗?”
钟子孟:“别听他们胡说。八字还没一撇。”
有为点头:“舅母也是这样说的。”
钟子孟一出来就觉着奇怪,闻言明白哪里奇怪:“你舅和舅母呢?”
有为朝园子方向看一眼,撇着小嘴说:“舅舅还不许我跟着。谁稀罕跟着。”
“你舅教你舅母不许胡说八道,你跟过去做什么?”钟子孟朝金宝看去,“你俩不能玩儿?”
临近午时,天气炎热,有为哪都不想去。可他也不想在树下听乡亲们聊东家长西家短。有为给金宝递个眼色,叔侄二人去果园。
喜儿和二郎在北边沟边坐着,叔侄二人就去南边枣树下,仰头看树上还有没有漏网之枣。
喜儿的枣树不高,但枝繁叶茂,树叶底下真有枣。金宝爬树,有为在底下等着接。不多时,叔侄二人就找到十来个。
沈伊人在屋里问小薇那二位长相身高如何。小薇不由得想到她爹,忍不住说外貌身高都不重要。
沈伊人告诉她很重要,她爹身材高大,她也能长喜儿那么高。沈伊人又告诉女儿,自己一直担心有为长不高。
随后沈伊人又说穷人孩子早当家,大几岁不一定有跟她年龄相仿的那个会干活。此言一出,小薇不禁问:“你不说大几岁知道照顾人?”
沈伊人明白,女儿看上有兄弟几个的那位。沈伊人想叹气,女儿什么命啊,净挑可能让她辛苦的找。
“你舅母不是这样说的。”
小薇笑:“舅舅还不够照顾她?都不让她洗衣。”
沈伊人提醒小薇那位不可能当赘婿。两个嫂子和一个弟妹,还有公婆,她能跟人处好吗。
小薇犹豫了。
自家两个婶婶她都觉着烦,何况还有三兄弟。
沈伊人起身出去,叫她一个人好好想想。
翌日清晨,小薇起来沈伊人做好饭了。喜儿和二郎拎着水桶从外面进来,看到小薇喜儿就调侃:“舍得起来了?”
小薇没理她。她洗漱后,沈伊人就把饭盛出来,她到堂屋直接吃。这一刻,小薇想明白了,选另一个,无父无母与她年龄相仿那位。
屋里闷热,村学还没开课,饭毕,二郎拿着书,叫上喜儿,带着有为和金宝去果园里读书。
二郎出去没多久,韩母就来了。听到小薇的选择她很是高兴,跟沈伊人夸小薇懂事了,过日子就得选踏实的。
另一个是有些本领,可正因如此,他很难踏实下来过日子,除非像二郎一样差点一病不起,痊愈后只觉着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功名利禄皆是过眼烟云。
小薇疑惑不解:“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韩母:“连年动乱死了多少人?朝廷打仗肯定还得朝民间征兵。他能忍住不去?”
小薇想说她舅就能忍住。可二郎不是兵卒,他要参军定是将军。然而朝廷最不缺将军。两位李将军,还有尉迟恭等人,陛下富裕的都用不过来。
韩母问沈伊人和钟子孟夫妻二人:“就这么说了?孩子可以跟他姓陈,人家赘婿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夫妻二人朝小薇看一下。韩母问小薇,要是决定好了,她这就回家等媒人。
小薇点点头,心里多少有点可惜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傍晚,小薇跟喜儿去园子里薅草,忍不住问喜儿:“男人是不是都想名扬天下?”
喜儿:“你舅就不想。”
“他是不敢想。”小薇很是笃定,“不信你问他他以前肯定想过。”
喜儿点头:“那又怎样?现在不想,以后不想不就行了。你不敢找另一个,是不是就怕他跟你成亲两年跑去打仗?不用担心,他死了你就回来再嫁。”
小薇无语,什么事到她嘴里都变得特简单。
“如果有个孩子呢?”
喜儿:“带回来呗。又不是养不起。要是怕你未来相公不喜欢,就给你爹娘,反正有为也大了。”
小薇听闻此话不由自主地朝喜儿腹部打量。喜儿瞪她:“往哪儿看?不是我肚子不争气,是你舅没本事!”
二郎过来帮她们运草,到跟前正好听到这句。二郎等一会才过去,神色如常,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夜深人静,月亮羞得躲起来,喜儿看着忙碌的男人,确定他听见了,还小心眼记住了。
不是所有努力都有收获。
满地落叶,柿树上挂满小小的红灯笼,喜儿的腹部依然很平,二郎一到晚上就坐在喜儿身边研究:“难道我命中无儿无女?”
喜儿心说,要不是我你早死了,有鬼儿子鬼女儿吗。
“这么喜欢小孩?回头叫小薇多生两个。”
二郎无语又想笑:“你当鸡下蛋呢?”
“都是生崽,差不多。”
二郎躺下:“又说憨话。”
“你该放宽心,说不定哪天就有了。”
二郎:“就是你这样我才担心。哪天没的都不知道。”
喜儿转身背对着他。
二郎掰过她的肩:“生气了?逗你呢。我不是喜欢小孩,我是觉着我们得要个孩子。”
喜儿:“姐姐说过,不指望你传宗接代。忘了?”
二郎没忘,沈伊人这么说也不是安慰弟弟。沈二郎如今身子骨健硕,可他毕竟中过奇毒,现在身体无恙不等于以后没事。姐姐姐夫比他年长许多,日后有可能走在他前头,他再走了,喜儿怎么办。
无论儿子还是女儿,但凡有一个,他都不用担心喜儿老无所依。
“我希望孩子长得像你,脑袋和身高像我。”
喜儿朝他腰间拧一下:“什么意思?嫌我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