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节

  这番话很是鼓舞人心,立刻就有人瞄准赵琮。
  甚至已有人拉开弓箭,忽然空中一声惊天响,随后一个火球从空中划过,落在右侧弓箭手的上方,“嘭”地立刻烧开,烧成一片。
  姜未大惊!
  这是何物?!
  可不待他细细看,又是一阵巨响,继而便是又一个火球落下,恰好落到他们方阵中央,烧了个正着,许多人痛苦嚎叫。
  场面立刻就变了!
  姜未知道这是来了帮手,可他还没闹明白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副将还能大声道:“朝后放箭——”
  话音刚落,第三个火球落地,烧着了副将与左侧的弓箭手。
  这么三个火球,就烧掉了少说几百人,却都是精兵。
  姜未被激怒,且又有响声起,眼看第四个火球就来了。姜未索性一跃而起,朝赵琮扑去,他身上有盔甲,头上有帽子,只要护好双眼,并不是很怕弓箭。今日只要他杀得赵琮,再多火球也无需担心!
  赵琮也不防这个时候,姜未还能这般!
  他下意识地往后一退,身边弓箭手齐齐放箭,的确射中姜未。姜未手臂护脸,身上中了数箭,却不为所动,就是死也要拉着赵琮垫背!他扑到赵琮跟前,直接抽出身侧长刀朝赵琮砍去,眼看仅有一点距离的时候,一道羽箭忽然从远处而来,不偏不巧地射进姜未右眼中。
  “啊!!!”姜未凄厉大叫,手一抖,身子与刀一同摔在地上地,赵琮身边的人赶紧上前制住他。
  赵琮狠狠松出一口气,朝羽箭而来的方向望去。
  一道陌生而高大的身影立在屋顶之上,背着月光,看不清容貌,但隐隐能见他也看向这处,似乎在笑。
  第205章 也幸好,小十一不用身置这片危险当中。
  太原惊魂两夜一日, 开封府内也不太平。
  易渔的妹子被打成那般, 成了名人儿,他的妹子总爱围着赵世碂打转, 即便小心翼翼, 偶遇的那几回, 总要被人瞧见。不知是谁曝出,那位小娘子便是当初与宫中十一郎君颇有情意的那位。
  这倒好了, 众人不禁又开始怀疑这回易渔的事, 有赵世碂刻意包庇。
  谁不知道陛下最疼他啊,且回回都是他出面。
  赵世碂烦不胜烦, 他不在意自己的名声是不假。但在这一点上, 他是十分在意的!
  可是百姓之口, 他如何止?
  他又不是皇帝,不能说打就打,说关就关,说杀就杀。
  他烦得厉害的时候, 也不见邵宜回来, 更没有信件。且穆扶也无有信传来, 他担心太原出了事儿,再派人往太原去探情况。
  这个时候,易渔行事还越发过分,易渔知道自己没了好活,反倒日日在牢里鬼号,说的话一点儿不能听。熟识的那位侍卫不敢再听, 反而可怜巴巴地进宫求十一郎君去看他一眼,赵世碂到底又去见他。
  再见到他,易渔就连风度都难维持,他这一两日还学会了自残,身上血迹斑斑。
  见到赵世碂过来,易渔癫狂道:“放了我妹子,我就不与人说你与陛下之事!”
  赵世碂冷笑,不搭理他。
  这个份上,赵世碂竟还不屑搭理他,易渔咬牙切齿道:“你与我有仇,为何要怪罪到我妹子身上?”
  赵世碂说了句大实话:“易大人倒是说说,我与你能有什么仇?”
  易渔一愣,他这些日子变得癫狂,脑袋也有些不清醒。赵世碂这话说得他也不懂,是啊,他与赵世碂到底有什么仇?怎会到如今的地步,他原本多么好的前途与光景,为何会至此?
  他有些迷茫,迷茫地看着赵世碂。
  而赵世碂的眼中却是讥讽与不屑,易渔再度被激怒,他恨道:“我辛苦布置那么久,结果扬州的那些官员全因你而废了!我辛辛苦苦铺的路!就连郑桥,你都不放过!都是因为你!”
  赵世碂再冷笑:“多行不义必自毙,易大人是状元,不会不知这话?”
  易渔双手死死抓着栏杆,恨声道:“我原本大好前途,都是因你。因你们赵家人!凭什么?仅凭你们姓赵,而我不姓赵?”
  赵世碂知道他已快疯了,没劲跟一个疯子纠缠,收起冷笑,沉声道:“趁你尚有知觉,我再与你说一遍,若想你家人好过,就牢牢守住你那张嘴。至于其他的,你,还不配跟我谈条件。”
  “不配”两个字狠狠击中已经崩溃的易渔,他大声反问:“我为何不配?我家是扬州首富,国库也不过如此!”
  易渔有多自傲,其实便有多自卑。他家金银是他的资本,却也是他心底最深的黯淡。他本该读圣贤书,清贵这一世,所有人却只看得到他的金银。可他若没有金银,又如何有能耐读圣贤书至今?他只能靠金银铺路,走得更远。
  他也快被自己给逼疯了,他问赵世碂:“为何?为何你不过郡王府一介庶子,却能如此?就因为你姓赵!你才十六,就能行走六部,所有人对你卑躬屈膝,为何?!天道不公!为何你才十六,就能惹得陛下喜爱?陛下那般美好人物为何会喜爱你?!”
  赵世碂眯起双眼,沉声:“你说什么?”
  “哈哈哈哈。”易渔快疯了,“我说什么?我嫉妒你啊,我嫉妒十一郎君,我嫉妒十一郎君可以得陛下青睐,可以得陛下指教,可以与陛下朝夕相对,嫉妒十一郎君能与陛下相拥,相抱。你有何能耐?陛下为何会这般对你?你可知道我头一回见到陛下时是如何?”
  易渔喃喃道:“陛下高高站在宣德楼上,隔着雨幕,眉眼模糊,却比任何画卷都要清丽。他的声音甚过天乐,仿若天宫仙人,我只敢远远看上一眼,从不敢渴求靠近,我费尽心思,陛下才能看我一眼,而你——”易渔愤恨地看向赵世碂,他的双手更是爆出青筋来。
  赵世碂与他对视,看似平静,实际眼中已经血红。
  赵世碂如何也未想到,易渔竟敢对赵琮抱有这样的心思。
  他想杀人。
  易渔却还在诉说他对陛下的倾慕,易渔是个黑心眼,但他在自己还不了解的时候便爱慕上了陛下,甚至为了吸引陛下的注意力做了许多青涩与愚蠢的事。虽有些可笑,但的确于他而言,唯有对赵琮的爱慕,是他心中最干净的一处。
  他自己都意识不到他有多喜爱这唯一的干净之处。
  他的情绪已到节点,他喋喋不休地说着一切该说的、不该说的话。
  赵世碂只看着他,想着该如何杀他。
  忽然,易渔说到激动处,他指责道:“你配不上陛下!你说我心机重,你呢?你十一岁便混进宫,据闻当年你还是个傻子,几年不变就那样厉害?你心中只有陛下的皇位吧!你这般心黑之人才该死!”
  “你不配得到陛下的垂爱!”
  赵世碂寒声道:“闭嘴。”
  “你配不上陛下!你的心机配不上陛下!”
  “闭嘴。”
  “你配不上——呃——”
  赵世碂最恨他人说他与赵琮不配,下意识地,他便伸手掐住易渔的脖颈。
  易渔奋力道:“陛下终有一天会醒悟,也会看透你的黑心,届时你跪上一辈子的雪地,即便把腿给跪断,跪烂,陛下也不能再原谅你,哈哈哈哈哈——呃,呃——”
  赵世碂掐得更紧,他死死地看着易渔。
  所有诅咒他与赵琮,盼着他跟赵琮不好的人,都该死。
  “陛下不会原谅你,陛下看清你的真面目,陛下永生永世——”
  易渔的话音停止,易渔的脖颈朝一旁软软歪去。
  易渔死了。
  赵世碂的手依然紧紧地掐着他的脖颈,他面无表情,眼眸黑沉如死水。
  永生永世?
  永生永世如何?
  赵琮是要永生永世与他在一起的。
  赵世碂松开手,易渔软软倒在地,整座牢房彻底变得死寂。
  外头侍卫察觉不对劲,小心翼翼来看了眼,看到其中场景,有些腿抖。
  赵世碂转身朝外而去,经过他时,淡淡道:“该闭嘴的时候,闭嘴。”
  侍卫浑身发抖,哆嗦道:“十一郎君,小的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说。”
  赵世碂抬脚走出牢房。
  天青色衣摆绣有银丝卷云纹,清淡而又尊贵,轻抚地面,甚至掠过侍卫正好摊在地上的双手,他的手指在颤抖。赵世碂走后,他还瘫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更不能起身。
  赵世碂冷静地回到宫中,回到福宁殿。
  易渔死了。
  没得到赵琮的旨意,也没经赵琮审问,更没等赵琮回来,易渔就被他弄死了。还是这样一个人人都在关注着牢中易渔的时候,看守开封府大牢的侍卫并非只有那一个,他不是皇帝,不是每个人都听他的话。
  赵琮还在“病中”,他不能暴露赵琮并不在京中的事实。
  太多事要考虑。
  易渔死的不是时候,易渔却也的确被他杀了。
  是他冲动。
  但他不后悔。
  他走到赵琮的书房,摊开纸,自己磨墨,提笔,用赵琮的字迹冷静写下一卷旨意。
  一卷下令处死易渔的旨意。
  赵琮回来后,他会解释的。
  赵琮会理解他的。
  他写完,落笔,从带锁的抽屉中取出赵琮的御宝,在左侧,平静地印下赵琮的印章。
  旨意成了。
  太原城内,姜未被制住后,其余人等没了头头,都有些混乱。
  及时赶到的谢文睿,带有最新的武器,又有河北东西路整日训练为了与辽国对抗的精兵,几个来回便制住了姜未的手下,除了姜未的几个心腹自杀而亡,大多数人都扔了兵器,老实巴交地低头蹲在地上。
  赵琮收回视线,走上前,将姜未眼中的羽箭拔出来。
  姜未即便已疼晕过去,不由还是一抖。
  赵琮看手中羽箭,身边路远替他举火把。
  赵琮看清羽箭上的标识,一个字:良。
  赵琮苦笑,平白欠了个大人情,完颜良果然是个十分聪慧的人,把汉人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招学得这般炉火纯青。他再抬头看去,屋顶上已无人。
  他收起苦笑,将羽箭交给路远,路远小心拿着。
  谢文睿大步走到他面前,跪下道:“陛下,臣来晚了!”
  “不晚,起身吧。”
  谢文睿起身,仔细打量赵琮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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