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让我叫他相公 第1节

  《夫人让我叫他相公》
  作者:渔子酱酱
  第1章 . 1入郡府  话还没说上一句,顾栾就凶她……
  “不好意思啊,大姐,孩子她第一次离家,我这个做娘的担心。您看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们母子单独说两句话?”李氏面上赔着笑,不动声色地把一小荷包塞进郡府派来接姚星潼的老妇手中。
  李氏一口一句大姐地喊,给足了老妇面子。老妇在郡府里当了一辈子差,活儿轻,主子心善,本就不是个见钱眼开的。她瞅着姚星潼满目愁色,不像是来结亲的,倒像是被强抢了,心中啧啧,推开李氏的荷包,往远处走了几步:“快到午时了。虽说今儿不是大喜之日,可也是要择良辰入门的。”
  言下之意,有屁快放,不要磨蹭太久。李氏会意,赶紧拉过姚星潼到附近的墙脚下,两眼含泪:“潼潼啊,娘今天跟你过来,送你到这儿已经是坏了礼数了,得亏郡守家不在乎这些。前边儿就是郡府,入了那道门,娘也无法再照应你了……都是娘不好,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该要你装做男子——”
  “娘,事已至此,别讲这些没用的,我要是露馅儿了可怎么办啊……”
  姚星潼哭丧着脸。
  自从同郡守家千金订婚之日起,姚星潼每日重复的最多的话就是“要是露馅儿了怎么办”。
  按理说,一个小穷地方的县令,能跟京城郡守攀上亲家,哪怕是叫儿子过去入赘,也算得上祖坟上冒青烟了。但对姚星潼来说,这无异于天打五雷劈,给轰了她老祖的棺材。
  无他。人前她是县令家的长孙,独苗苗,好脾气的公子哥儿。回到被窝里脱掉男装和束胸,其实是个白白软软的女儿身。
  倒不是有什么男装癖。当年,祖母在她出生前找神婆算卦,说如果第一个活着长大的不是男娃,姚家就再也生不出儿子,直接绝后。
  祖母神经惶惶,直言若不是男娃,就直接淹了重生,还生不出来就休妻重娶。李氏为了保她一条小命,也为保住自己县令夫人的位子,咬咬牙跺跺脚,铤而走险,跟产婆合起伙来串通一气。
  婴儿啼哭声起,产婆用小包被裹好浑身通红的姚星潼,掀开帘子,笑得满脸真诚:“恭喜老爷,是个小公子。”
  神经五大三粗的姚东桦不疑有他。竟也没人想着看看包被底下是丫头还是小子。近二十年来,母女俩一起小心翼翼地捂着这个秘密。眼见着要成功,没想到,临到了,报应还是找上头了。
  素未谋面的郡守大人一道喜讯,钦点姚星潼做他家的上门女婿。
  得此消息,李氏的脸登时比黄瓜还绿。病中的姚东桦倒是一蹦三尺,唯恐答应晚了错失成为郡守亲家的良机,眼睛不眨一下,把还在夫子那儿听学的姚星潼拱手送给郡守家做赘婿。
  姚星潼:我恨。
  显然,来不及阻止的李氏也不知道露馅儿后能怎么办。
  既然已经答应,便没再有反悔的道理。就算是豁出他们一家上下的小命,也不能拂了郡守的面子。
  “潼潼,娘以后,日日在家给你烧香拜佛。”她压低声音,两人额头碰额头:“那个东西准备好了吧,用之前要换成新鲜的,别忘了先捂热乎。“
  闻言,姚星潼白惨惨的面上终于浮起一层不正常的红:“别,别说了,我都记下了,娘。”
  李氏最后叹了口气,泪珠含在眼眶,欲掉不掉,似是想再说什么,动了动嘴唇,最终只是咽回肚子,把姚星潼往老妇的方向一推,“等大婚那日娘再过来。”
  说罢,对老妇笑笑,顺着来路,到城门口叫车。
  姚星潼眼巴巴地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消失在街角。鼻子一酸,眼泪啪嗒啪嗒咽进肚子。
  到底只剩她一个人了。
  呜呜呜,好想哭。
  嘤嘤嘤,不能哭。
  你不是碧玉少女!你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好男儿志在四方!流血流汗不流泪!
  姚星潼吸吸鼻子,拼命憋住眼泪,企图通过自我催眠来壮胆。
  盯着姚星潼巴掌大的秀气面庞,老妇心中惊骇,不知道面前的文弱“公子”脑袋里在想什么骇人听闻的东西,才能做出半张脸泫然欲泣、半张脸壮士赴死的诡异表情。
  “进来吧,老爷夫人等着和公子一起用午膳呢。”
  因为从小隐瞒着性别长大,姚星潼比旁人更谨小慎微,也更会看人眼色。
  让堂堂京城郡守等她吃饭?嘿,好大的脸!
  她赶紧蹦跶起两条细腿,冲在老妇前头,“来了来了。”
  冲远了才发现自己不认识路,又灰溜溜地躲回老妇身后。
  她家原来住的是县里的“豪宅”,二进宅院,直到进了郡府,观了无数假山水池,珍花异草,别院里套着别院,拐了十几道弯儿,还没到自己要住的地方,她才慢慢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她家的“豪宅”其实是个鸡屁股。
  “婆婆,到了没啊?”
  “快了快了。公子现在尚未与小姐成亲,还是要住的远些。等到正式成亲了,还得劳烦公子再搬去与小姐同住。”
  搬来搬去固然麻烦,可毕竟是她入赘,总不能要郡守捧在手心里的千金小姐跟着她挪地方。因此,老妇话是说的很好听,语气中并没半点委屈了姚星潼的意思。
  提到小姐,姚星潼不免想到在学堂听到的传闻——
  郡守家的独女顾栾,皮相骨相均是绝美,眉心一点艳艳红痣,笑起来倾国又倾城。但又不同于其他柔软可欺美目含泪的美女,顾栾眉宇间自带英气,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丝媚态,性格爽利又强势。
  大家都传,郡守年轻时是平外敌的骁勇将军,生个女儿也是穆桂英的料。
  这么大一位特立独行的美女,身高近八尺,并且十分能打,谁惹她不高兴了,一拳能打掉对方一排牙。
  姚星潼心惊肉跳,抬手摸摸自己细如竹竿的胳膊,断定凭她这副小身板,顾栾能给她一拳打飞。
  那到时候是跪地求饶呢,还是抱紧大腿呢,还是两腿一蹬装死呢……
  老妇一句话打碎她的胡思乱想:“公子,这便到了。”
  老妇在一栋带别院的屋前停下,推开雕花精致的木门,引姚星潼进去。
  屋内宽敞干净,被子褥子均是新制的,纱帐用今年最新出的春蚕丝制成,上头绣着板正的苏绣,一看便是出自名家之手。屋内暗香浮动,但姚星潼寻了半天,愣是没找出香味的具体来源,仿佛是空气穿过雕花梁栋,自动沾染了香气。
  屋内没有明亮华丽的装饰,却里里外外透出端庄贵气的味道。
  姚星潼呆住了。
  她做梦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住进此等高雅别致的房间。
  这还只是个临时住的客房!
  老妇却道:“收拾的匆忙,委屈公子在此住上半月。”
  姚星潼连忙摆手,真诚道:“不不不,不委屈!真不委屈!”
  “阿林,小芮,进来见过公子。”老妇朝门外招招手,进来两位身着浅绿罗裙的小丫头。两人都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束着一模一样的垂挂髻,两双毛毛眼娇憨水灵。
  见了姚星潼,不管过没过门,先齐声脆脆地喊:“姑爷。”
  姚星潼心里欢喜这对小丫头,觉得像是自家妹妹。
  不过这声“姑爷”倒是提醒了她——
  目光在两张俏脸上滚过一圈,姚星潼适时背起手,微抬下巴,斟酌着一位攀上高枝的凤凰男在此刻会露出什么表情,充大尾巴狼:“我与小姐尚未正式成婚,这段时间唤我公子便好。”
  “是,公子。”
  “这段时间便是阿林和小芮来伺候公子。公子有什么缺的,不满意的,只管问她们就好。时候不早了,公子简单休整一刻,我带公子去见老爷夫人。”
  姚星潼很有眼力见:“那我换身干净点的衣服。”
  从家里到郡府,前后两段路不便乘车,全靠腿走,衣角上沾了灰尘泥水。不管怎么说,今日是她第一次见郡守大人,总得要穿的干净些,留下好印象。
  这是李氏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她的。
  只是,等她把要换的衣服都拿出来在床上摊好了,一转头,一老两少三个女人还立在原地巴巴地瞅她。
  姚星潼抱紧衣服,结结巴巴道:“那个,我说我要,我要换衣服了。”
  老妇露出慈祥的微笑:“阿林和小芮自然是要伺候公子穿衣的。”
  姚星潼:“那,那你呢……”
  老妇:“今日是她们第一次给男子更衣,怕她们笨手笨脚惹公子不高兴,所以在一旁候着。”
  姚星潼:“……”
  打死她,她也没有勇气在这六只眼睛的注视下脱下衣服。
  “不用了不用了,男女授受不亲。我自己来。”
  阿林小芮满头问号,红着脸看向老妇。老妇思索片刻,大约是认为更衣算不上大事,使了个脸色,三人鱼贯而出。
  最后出去的小芮娇羞地替她关上房门。
  大家都是女人,用不用这么害羞,还脸红。
  姚星潼委委屈屈地想,同时长舒一口气。还好老妇没有坚持看她更衣,不然她入府第一天就得把馅露个底儿掉。
  她快速脱下脏掉的外袍,仔细检查束胸有没有勒好,对着铜镜再三确认胸部一片平坦,才穿上新衣。
  这是她最好的衣服。青色书生袍,袖口用金线绣了一圈祥云纹。
  整理好着装,她从箱箧中拿出瓷盒,取一块螺子黛,把眉毛描的同男子般浓密锋利,再硬化面部棱角,阴柔中不失阳刚,使自己看起来像位秀气的公子哥儿。姚星潼深呼一口气,推开房门。
  “还劳烦婆婆带路。”
  去见郡守的路上,姚星潼思索再三,问老妇:“小姐今日可在府中?”
  尚未熟悉环境,她可不想这么快就与她未来娘子碰上。
  老妇笃定道:“不在。知道公子要来,老爷夫人一早就把小姐送到她外祖母府上了。”
  招上门女婿虽然稀奇,但不是没有先例。家里不想声张的,在成亲当日把赘婿接进门,请关系亲密的亲戚朋友简单吃顿席,就算完了;像顾家这等名门望族,要先把女婿请进门住上十天半月养成儿子,女儿送到外祖父母家,待成亲当日敲锣打鼓十里红妆抬轿进门,像是迎娶,而非入赘。
  姚星潼心说天助我也,面上却装模作样露出点失望:“原来如此。早听闻小姐美名……”
  话音未落,面前正厅的大门被从里面“啪”的一脚踹开,一身形高挑的年轻女子怒气冲冲地夺门而出。
  女子脸上着淡妆,粉红襦裙铺地,一头乌发垂到腰间,眉心一点灼灼红痣,长眉微蹙,盛气凌人的漂亮。
  注意到呆愣在原地的一行人,她精准无比地锁定姚星潼,甩出一道凶巴巴的眼神,而后大步流星地出府。
  姚星潼心跳停滞一瞬:“好一个国色天香!”
  想不到郡府中除了顾栾大小姐,还有此等美人。
  跟学堂里那群不学无术只知道偷看美女的公子哥儿们玩的久了,耳濡目染,姚星潼也养成了看见美女就星星眼的毛病。
  只是……
  敢在郡府里撒火闹腾,往老爷夫人脸上摔门的,除了顾栾,还能有谁?
  姚星潼回过味儿来,方才躁动起来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
  想到顾栾凶凶的眼神,她狠狠打了个哆嗦。
  话还没说上一句,顾栾就凶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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