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第一百一十九章 更新

  太妃虽然有时候拎不清, 但对儿子汝阳王是最在意的,养尊处优惯了, 最怕得是儿子同她隔心。今生即便她疼爱孙子,但断断越不过汝阳王, 孙子是娴娘生的,同她隔着肚皮,如此太妃对儿子事事依从,儿子喜欢的人,她也觉得好,儿子讨厌的人,她会觉得厌烦。
  嫣然瞧出她在衡量, 抿了一口热茶, 前生大姨母同太妃闹得不愉快,管家是其一,大姨母坚决让表哥娶她是其二,最关键的一点是汝阳王不喜大姨母, 对贞娘却很好, 太妃指望着儿子活了一辈子,当然是爱屋及乌,恨屋及乌了。
  娴娘提前让权,减少了同太妃的冲突,嫣然又是太妃和汝阳王亲自登安平侯下聘定下的,更兼有皇帝赐婚的荣耀,她也算是讨得太妃欢喜, 太妃看她同赵睿琪顺眼很多。
  太妃对贞娘就不一样了,汝阳王没表现出对贞娘有多喜欢,又因为洞房闹出的丑事,太妃对贞娘极为的不喜欢。
  “青儿可是个孝子,你多心了。”
  太妃不会将真是的情绪表露出来,端起茶杯时,说道:“我一会翻翻年历,找个好日子喝口媳妇茶。”
  嫣然顺着太妃说了几句,见礼的事情就这么定下了,嫣然以不懂为理由不经手操持,太妃明白几分也就没勉强她。
  目的达成的嫣然又陪伴了太妃一会儿,向她请教了一些主持中馈遇见的难事,太妃很乐意给嫣然讲解,嫣然认真的听着,太妃看她的目光越发慈爱,懂事不自专的孙媳是她喜欢的。
  太妃硬是留着她用了晚膳后,才放嫣然离开。太妃将年历扔到了桌上,无奈的叹息:“我怎么又让王爷娶了孟家的女儿。”
  “老奴瞧着王爷对您是真真孝顺,今日虽然几次想说为她求情,但最终没说出口不是?在王爷心里还是您最为重要。”
  太妃略带得意的抿了抿鬓角,她这辈子中年丧夫,守寡这么多见,太妃早把儿子汝阳王是自己的命根子一样,
  “话虽如此说,但我不能不防着她,儿子惯是心软的人,她那双眸子我看着就厌烦,会哭就了不得?不是我说提醒他,真没准被贞娘骗过了,天地良心我何曾是个恶婆婆?我不给儿媳好脸色,还不是心疼他?我这辈子就没那么怕过,都是那妖媚的儿媳勾引的,我那傻儿子怎么就看不破?巴巴的去看她,实在是···”
  “您别气坏了身子,许是王爷找王妃有事。”
  “不管是真心疼她,还是找她有事,我可不想中她的诡计,她同娴娘不一样,我看她更会笼着男人。当初娴娘刚嫁进来,他们好得也跟一个人似的,情意缠绵的我看着多心急?女儿香是英雄冢,我真真是怕他埋没了雄心壮志,好在他还能听进去我的话,娴娘又是个骄傲到骨子里的人,不愿意解释,亦不愿意软弱,我才···王爷沙场征战才有汝阳王府今日的尊荣。”
  太妃言谈间流露以前的事儿,娴娘不屑于解释,她可以肆无忌惮的说她不好,一次两次汝阳王不信,多了如何不信?又有宛如陪伴他,汝阳王同娴娘渐行渐远。
  “新娶进来那位也就我那傻儿子相信她比白莲花还纯真,会哭,会装,会做戏,最可恶的是行事谨慎,我得将眸子擦亮,可不能让她危害汝阳王府,我从她眼里就没看出有多中意王爷。我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人没见过,她是看上了王府的富贵。真当旁人看不出她的心思?什么纯真沉静,什么静谧贤惠?不过是伺候我儿子的女人罢了,弄这么多西洋景儿出来就比别人特殊?就比别人高贵,呸,谁瞧得上她。”
  “装模作样的东西,我可不能让青儿对她言听计从,汝阳王府她休想插手,我相信孙媳妇也不会相信道貌岸然的她,今日用手段,明日用诡计,真当她是最聪明的人?旁人随便糊弄?”
  太妃身边的妈妈帮她顺气,每每提起贞娘,太妃就极为愤恨,好似贞娘会抢走她的命根子一样,宽慰太妃道:“王爷就是一时新鲜,到现在还住在先王妃的院落里,眼里哪有她?”
  “我虽然不屑她,但从没小瞧过她,论不要面皮勾引男人的手段,娴娘都不一定斗得过她,长得好,又会打扮,男人吃这套,既然娶进门,见礼是一定要的,我可不想等过年的时候,她出去乱说败坏王府得来不易的名声,也不想给她留下做戏的借口。”
  太妃眸光闪过相争的光亮,贞娘会做戏,自己就不会?“去,把得的水果给她送去一篮子,顺便告诉她后日是好日子,让她准备拜见宗族。”
  定下了见礼的日子,太妃即便再不甘心也得筹备。
  嫣然走后,贞娘等到了汝阳王,给他奉茶后,贞娘说道:“今日我做得不妥,明知道嫣然是个倔强的,应该同她好好说的,我并非赞同四郡主逃课,王府郡主应该受的规矩她是应该学习,然她还是个孩子,您不知晓她钻进我怀里躲避嫣然时的样子看着实可怜了一些,我是于心不忍才会代她同嫣然求情,谁知嫣然又误会我了。”
  贞娘愁眉不展,愁容很让人心疼,汝阳王没看贞娘,盯着茶盏里的茶叶漂浮,听到贞娘一声轻叹:“可怎么好,嫣然对我的误解越来越深,以前她明明不是如此的。”
  汝阳王下意识抬头同贞娘水润的眸子碰到一处,她眼眸里满含不为人知的痛苦,“嫣然对我的误会我真得很难过,总是想着弥补解释,她不给我机会。”
  “琪儿已经是世子了,她还担心什么?”贞娘眼里的苦闷更重一层,“嫣然一时误会没什么,我总能让她明白的,我担心母亲和世子一时被她影响了,做人继母怎么就这么难?我从没想同嫣然争主持中馈,清清闲闲的陪着您不是更好?谁耐烦那些烦心事打扰?明明很聪慧的嫣然偏就钻到牛角尖去了,让她明白很难。”
  贞娘的眼角渗出两行清泪,压抑痛苦仿佛沉重的抱负压在她身上,汝阳王说道:“儿媳什么都没说,你却同我说了好一会了。”
  “我们不是夫妻吗?”贞娘扭过身子,擦拭眼泪,“我身边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不同您说···我又能同谁说?是了,王爷不爱听这些,我往后不说了,是我的错,用这些琐事烦王爷,是我的错···”
  贞娘努力压抑着呜咽声,含着眼泪水眸瞥了汝阳王一眼,幽怨之气一闪而逝,本就清亮眸子似被谁洗过一般,越发清澈无垢。
  “不管嫣然是不是知晓四郡主的心事,那孩子太让我心疼了,我既然进了门,总不能眼看着她自卑不管,不去上课,并非只有孩子的原因,她这年岁心思敏感,引导不当一味的严厉逼迫,极容易让她厌弃学习,对她的将来后患无穷。”
  “我既然嫁给了王爷,郡主就是我的女儿,我如何也不能看她走上错路,”
  汝阳王心中有了一分的松动,问道:“只因为你嫁入王府?”
  贞娘含泪笑着,低声说:“王爷的儿女便是我的儿女,我疼他们一般无二的,况且看她···即便被嫣然嘲弄,我还是想说,我曾经也有过一段不被人承认的日子。”
  “贞娘。”汝阳王语气里有着他没能察觉出的心疼。
  “说来也是有得有失,虽然我有过不如意的日子,但我的针凿女红就是那时练出的,我沉迷刺绣中当时想着如果人生能像是刺绣一样就好了,只要肯用心努力便可秀出精美的绣品,谁最刻苦谁得针线最好,不分嫡庶,不论出身。”
  贞娘笑容恬淡,“我其实一直就知晓嫣然有朝一日会嫌弃我是庶女,只是她同我玩笑时尊重我,我很是开心的,曾经奢望我们会一直这样亲密无间,嫣然靠近我时,不容得我婉拒,当她因为嫁给世子,又知晓我会嫁给王爷,她离开时同样也容不得我挽留。”
  汝阳王身后抬起贞娘下颚,两行清泪在脸上格外的惹人疼惜,汝阳王原本很心疼的心思见到贞娘的眼泪平息了,贞娘擦拭了眼角,“可无论她靠近,还是疏远,我都没怪过她,当时的欢快日子我都记得呢,即便嫣然忘了,我会连她那份记住。”
  汝阳王称呼嫣然为儿媳,而从贞娘的话语里他总是感觉儿媳是同妻子是闺中密友,他是大贞娘许多,可贞娘总是提醒他是老牛吃嫩草非他所喜欢。
  他再多情,也不会对禁忌之情感兴趣,他绝对不是想着把妻子当女儿当儿媳妇看的无耻之徒。汝阳王道德操守很强,对嫣然如同晚辈,能不同儿媳碰面,他绝不会主动接近儿媳,贞娘说起嫣然疏远她的事情,汝阳王想到另外一方面去了,“你是说儿媳自从知晓你将要嫁给本王就同你疏远了?”
  贞娘垂头轻声说:“我真的不怪她的,只是有些担心她影响了世子,毕竟我是代替大姐来教导他的。”
  “你是儿媳的婆婆,儿媳如果同你还一如既往的没大没小,你才应该头疼,本王瞧着她对你恭谨有余,也很孝顺,没觉得儿媳有不妥之处。琪儿已经成家立业,你同他是继子继母的关系,真亲近了也不妥,儿媳是本王给琪儿相中的列侯嫡女,嫁进来这些日子,一直孝顺懂事,同琪儿举案齐眉,琪儿交给她,本王和太妃都放心。”
  汝阳王停了一会继续说道:“儿媳师承安宁公主,娴娘也教导过她几日,在应酬往来上比寻常之人高出一头,王府交给她操持,你也可以得个清闲,本王虽然给不了你富贵以及的日子,然给你最希望得到的清闲安稳还是能做到的。”
  “回王妃殿下,太妃命妈妈送来果子,并说后日让拜宗族。”
  贞娘说道:“我知道了,给来人一把铜钱喝酒,不可失了礼数。”
  果子摆到贞娘同汝阳王面前,汝阳王说道:“应该是儿媳同母亲说的,她同娴娘很像,对至亲好也不会表露在外,你还说她忘了你?”
  怕是贞娘没明白过嫣然,即便贞娘再如何出色,她始终是以庶女养大的,同娴娘她们相差太远了,汝阳王沉重的叹了一口气:“不是你不聪明,是没有人教过你。”
  “王爷。”贞娘嗓子中仿佛堵上了什么,咽不下,吐不出来。心里苦闷委屈得紧,差得远···她比愚昧的古代女人差得远?她们知晓什么是科学?她幽幽一叹,“您说得也是,我是得记住自己的身份。”
  “往后你多看看儿媳如何做的,过几日让儿媳也给你找个教习妈妈,过年命妇是要入宫拜见皇后娘娘的,王府一向深受陛下重视,行错一丝一毫没准会被御史抓到把柄,那些御史没事做,整日盯着勋贵列侯,实在是可气得很。你既然嫁给了本王在礼数上可不能被人说嘴,王妃的礼同你在孟家所学不同。”
  “很多的御史抓着勋贵不放吗?”贞娘强压下恼怒,让她跟着嫣然可比什么都让她怄气的了。
  汝阳王不在意的点头:“御史清流看琪儿不顺眼,谁让当初文家的事儿闹得那么大,琪儿品行挑不出毛病,难保他们不会将主意打到身边的人身上,你是她继母,前一阵京城又有哪两宗案子,虽然我信得过你同琪儿的品行,然就怕某些人无中生有,往后你避讳琪儿,儿媳会照顾好他,你专心伺候本王就行了。”
  贞娘手指指甲抠进肉里,汝阳王这样的还能在朝中站稳脚跟,连她方才说过的那句话都没能理解,他没被人斗倒真是奇葩,还是说他根本不在意她的话,贞娘忍了忍还是咽下欲出口的话,轻叹:“御史再迂腐,也是陛下任命的。”
  汝阳王眯了眯眼睛,站起身向外走,贞娘捧着斗篷跟在他身后,“王爷不用膳食?”
  “不了,本王还不饿。”汝阳王披上斗篷,银色的头发垂下,背对着贞娘说道:“你最大的长处是细心,且心地善良,你疼琪儿的心本王是明白的,你方才说起几名女儿···她们的事就交给你了,本王娶你入门也是为了女儿有母妃照看,儿媳做得再好,到底是平辈,做兄嫂难免有不方面之处,本王看馨姐儿同你玩得很好,你对她们用点心。”
  汝阳王离开了,贞娘唇边溢出一分苦笑,宁静的屋里一样的富贵,但她却感觉心空牢牢的。回想方才说过的话,贞娘没想明白汝阳王感动过怜惜过她,为何最后却变了,变得和她预料不同,
  不能再用以前的心思对待汝阳王,他们之间发生了许多的事儿,她也从少女变成了王妃,她得仔细观察汝阳王,以前减免的机会很少,只通过信件难免有偏颇。
  听见外面有小丫头的欢笑声,贞娘问道:“怎么了?”
  云儿出门问了一遍,欢笑声没了,云儿屈膝说:“奴婢给您摆膳食可好?今日有鲜蘑汤用,是您最喜欢的。”
  贞娘微微蹙眉,问道:“到底什么事?还得我亲自去问?”
  眼见瞒不过,云儿轻声说:“是世子殿下给世子妃买了礼物,被门口的小丫头看到了,顷刻的传扬得整个王府都知晓了。”
  “礼物?是给世子妃的?”
  “是。”
  贞娘勾起了嘴角,“年轻真好呢,他们是新婚正是好得蜜里调油的时候,送礼物没什么打紧的,你去让院子里的小丫头不许再说这事儿,嫣然面皮薄,说多了会恼的。世子本事好意,万一惹恼了嫣然,岂不是白费苦心,王爷说得是,我得为王府和睦着想,我是盼着他们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
  “奴婢这就去。”云儿也没说世子送得什么礼物,她料想主子不会想听的,冷眼旁观王爷仿佛还在怀念着先王妃,还没看出主子的美好来,总有一日主子会风华尽显,王爷一准如珠如宝的宠着主子。
  贞娘没胃口吃饭,勉强用了几口便让人撤下去了,她始终无法全然安静,看书和做女红都是心不在焉,回想今日的一切,到底哪里出问题了?贞娘心事重重的上床,看着身边空旷的位置,贞娘心里也有一分的悲凉,丈夫人汝阳王一如既往的不在,他在怀念前妻,这比找侧妃侍寝还让她难受,侧妃总是活人,贞娘她竟然争不过死人。
  平躺着的贞娘睁着眼睛向上看,仿佛见到了娴娘,她高高再在上嘲讽的瞧着自己,王府里,京城里满是娴娘的影子,贞娘疲惫的阖眼,她死了,死了。
  一转眼到见礼日,太妃知晓贞娘的嫁妆不过是表面好看罢了,珍贵的首饰不多,太妃命人给贞娘送去两套宫里传出来新式样的首饰,做工没得说,镶金戴玉的钗环步摇非寻常人可有,只是样式上稍显的沉重,同贞娘空谷幽兰的气质不和。贞娘本选好了一套珍珠首饰,但太妃给首饰的事情汝阳王已经知道了。
  贞娘无法同汝阳王说出首饰的毛病,只能顺着他们的意思佩戴精美贵重的首饰,如此才能彰显她同太妃是婆媳和睦的。如果贞娘说一句太妃不好,汝阳王会认为她不识好歹。
  为了搭配佩戴的首饰,贞娘临时该换了衣服,她早准备下的衣服不行,一件艳俗般红色的衣裙彻底掩盖了贞娘特殊的气质,打扮起来庄重端庄有余,灵气不足,更没什么让眼前一亮的风姿。
  贞娘看着镜子,她一般时候会摒弃红色衣裙,摒弃牡丹,不管她是不是承认,红牡丹最适合的人就是娴娘。她这身行头同古板的王妃有什么区别?她不适合红色。
  “王爷到了。”
  汝阳王见到贞娘时,既没觉得惊艳,也没觉得失望,“走吧,别让母亲等久了。”
  贞娘亦步亦趋的跟在汝阳王身边,□□发髻上的贵重钗环步摇压得她脖子疼,脖颈上又挂着玉石项圈,贞娘像是一夜暴富的爆发户,她不想这样的,都是太妃安排的,“王爷。”
  “嗯?”
  贞娘话到嘴边上,转了一圈,腼腆羞怯的一笑:“妾身有些担心,怕失了礼数。”
  “不是有人专门教过你?按照教导得做就是了。”
  如果贞娘是平时穿着,汝阳王会心存怜悯,但今日他不会,况且几次的事儿,汝阳王的疑惑更重,不想被女人再耍的话,他必须得控制住自己。贞娘也知晓汝阳王亲自陪她一起过来,已经给足了她脸面了,眼下不能要求太多,在进门前说道:”多谢王爷。”
  即便穿着贵重的衣服,贞娘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带着笑容,汝阳王侧头看了她一眼移开了目光,不可否人贞娘让他心动,但没弄明白她是真心假意之前,也会是让他心动而已。
  “母亲,用茶。”
  贞娘含着恭谨的笑容,将一杯茶盏举过头顶,奉到太妃面前,太妃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将红包放到贞娘手中,慈爱笑道:“好孩子,我是疼你的,一旦王爷委屈了你,你告诉我,我会训他。”
  “王爷带儿媳很好。”贞娘羞答答的垂头,太妃笑容越发慈爱了,“害羞了,你呀,真真是让人心疼呢,同你大姐不一样,像是···”
  “母亲。”汝阳王淡淡的提醒,太妃笑道:“过去的事儿不提了,你好生的替你大姐照顾王爷。”
  “是。”
  嫣然看见贞娘情绪丝毫没有变化,仿佛天经地义一般,看着她平淡的接过侧妃,夫人的茶盏,对每一个人都是那般和蔼,又有几分疏远,嫣然的手被握住,耳边是表哥的声音:“我永远不会让你像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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