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梅濂无奈地叹了口气:“既如此,您就留下吧。”
  话音刚落,梅濂脸色一沉,如迅雷般从袖筒里拔出把短匕首,一手捂住昆仑的嘴,另一手狠劲朝昆仑的肚子捅了去,连捅了几刀,最后一拳打向昆仑的后脑勺,直接将这恶棍打晕过去。
  这般狠厉干净的手法,哪里是老实人能做出来的,分明就是个悍匪。
  那陈家的护卫早都看呆了,竟楞在原地,蓦地瞧见满手是血的梅濂冲他笑,登时打了个激灵,心底生出老大的寒意。这梅濂前些日子来陈府,言行举止十分谦卑,就连见了家中的小丫头都作揖,没成想竟如此狠辣,当真是看走眼了。
  盈袖也是吓坏了,女孩两腿一软,跌倒在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恶棍昆仑,口里喃喃道:
  “死了,他,他,他死了,”
  “没。”
  梅濂笑了笑,他拽住昆仑的衣领,将这不知死活的男人往墙边拖,用柴火掩盖住,笑着走向盈袖,弯腰,扶起妹妹,柔声道:
  “你放心,我下手向来是有分寸的,避开了要害,只不过受点皮肉之苦,流点血罢了。”
  盈袖松了口气,若因为她,又闹出了人命,可该怎么好。
  忽然,女孩看向远门口立着的陈家护卫,不禁又紧张起来,压低了声音问:
  “他是?”
  “他是陈家的护卫小哥。”
  梅濂帮着妹妹正了下发上歪了的的檀木簪,柔声道:
  “你嫂子应该告诉过你了吧,你也大了,该给你说亲了,这不,陈老爷和他家少爷陈南淮都来了,陈老爷这一脉子嗣单薄,只有南淮少爷一个孩子,从小当金疙瘩一样疼大的,好妹妹,这都是你的造化。”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没人看文吗?哭了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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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注意昆仑
  第3章 陈家父子
  盈袖又紧张又生气。
  这算什么,大哥怎么就闷声不响地把陈家父子带来了。
  大嫂也是,头几日连一个字都没给她透露,偏生今儿说,可见是怕她逃婚,掐准了时辰告诉她。
  “娘亲身子不好,家里哪里能拿出嫁妆?再说了,我真的不想做,做…”
  做妾。
  盈袖咬住下唇,闷声不语。
  “莫要多心。”
  梅濂轻拍了拍小妹的肩膀,柔声道:
  “陈老爷是个大善人,今儿只是让你和南淮相看相看,未必就定大事,待会儿嘴甜些,陈老爷是长辈,你给他磕个头,对你,对咱家都有利处。”
  利处?
  越长大,她就越发看不懂大哥。
  仿佛这事间所有的人或者事,对他只有利或者弊。
  盈袖生生将眼泪咽回去,她站在哥哥身侧,微低下头,朝前瞧去,陈家老爷并没有立刻进来。
  只听外头有个沉闷的男人高声问:“里头清静了没?”
  那陈家护卫恭顺地站在门口,瞅了眼墙角不知死活的昆仑,回道:“回大管家的话,清静了,可以请老爷少爷进来了。”
  盈袖略有些忐忑,陈家护卫都那般穿戴,正主儿该富贵成什么样儿呢。再瞧瞧自家小院,十几年没住人了,因下了雪,地面泥泞不堪。石磨倒了,深深地陷入地中,猪圈成了野狗野猫的住处,虽说回来后将粪便脏污都清扫出去了,可陈年的臭味早已入土三分,实在难以根除。
  “你们都不必跟来,外边等着,只南淮跟我进去。”
  一个威严的男声响起,把盈袖吓了一跳,想必说话的就是陈老爷吧。她在南方也见过不少富商,便是县令老爷,过年也给磕过头,这些达官贵人多中年立业,骄矜精干,不知这位云州首富又是何等模样。
  人还没进来,龙涎香的香气就进来了。
  盈袖抬头,瞧见打头进来个俊雅的男人,头上戴了貂帽,正中间缀了块鸽子血,身上穿着玄色大氅,脚蹬牛皮靴。大抵养尊处优惯了,叫了个陈老爷,竟一点都不老,瞧着也就三十几岁,男人家竟生了张好看的鹅蛋脸,一双含情桃花眼,胡须修剪得齐整,通身的风流俊雅,完全没有半分商贾的铜臭气,十分的富态。
  紧跟在他身后进来的是个年轻公子,想必就是陈南淮了。嫂子说的果然没错,真真生的极俊美,身量挺拔,星眸薄唇,穿着大红缎底绣黑梅花的锦袍,左右对襟各缀了块雕了山水的黑玉,腰间悬着香囊和玉佩等物,举止大方温和,他一笑,冬日里的雪都要融化了。
  盈袖只觉得耳朵发烧,头越发低垂,胡思乱想起来。
  她的头发乱着不,裙子脏着不,早知道今儿就在草市买点胭脂,哎呦,那会儿昆仑这恶棍欺负她,不晓得有没有被陈南淮看见……怎,怎么会这么不凑巧。
  “这,这,
  陈砚松的声音似有些激动:“这就是令妹,盈袖?”
  他也没有方才进来时那般沉稳,忽然就红了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克制着,不让掉下。
  “陈老爷。”
  盈袖准备跪下磕头。
  “快起来,地上凉。”
  陈砚松赶忙跑过来扶起盈袖,两眼直直地盯住女孩不放,眸中似有百般心绪,万般倾诉,话仿佛到口边,又无法说。
  最终连连说了两个好,见盈袖往后退了两步,似在躲他,男人的手悬在空里,想要再去触一下女孩,始终未落下。
  许是觉着自己有些失态,陈砚松用帕角抹去眼边的泪,叹了口气,对梅濂道:
  “让贤侄见笑了,我瞧令妹的眉眼着实像她父亲,不禁勾起往事,哎!”
  说到这儿,陈砚松忙将儿子拉到跟前,笑道:“南淮,还不给你妹妹见礼。”
  “妹妹。”
  陈南淮抱拳,笑着作了个揖,温柔款款:
  “前些日子听父亲说,故人有个女儿,天仙般的品格,人又温婉,今儿一见,算是开眼了。”
  他的声音真好听。
  盈袖越发往大哥身后缩。
  听嫂子说,陈南淮比她还大一岁,陈老爷却叫给她见礼,好像不妥吧。
  “陈少爷。”
  盈袖屈膝,抿唇一笑。
  正在此时,上房传来白氏凄厉的哀嚎声。
  妇人用力地捶着窗框,声音甚是嘶哑,哭道:
  “我的儿啊,你怎么才回来看你娘!”
  盈袖心一咯噔,果然,这声哭号一出,院中所有人看向上房。
  众人神色各异,陈老爷镇定自若,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好奇,亦没有什么关切,陈南淮眉头微蹙,想要问几句,但没开口。大哥呢,满腹的心事,暗暗给站在厨房门口的大嫂使了个眼色。
  “哎呦,让贵客见笑了。”
  如意娘双手在围裙上抹了两把,笑着上前给陈砚松见礼:“我家母亲卧病在床,最是离不开相公,他走了这几日,怕是母亲想他了。”
  妇人连声笑着嗔怪丈夫不懂礼,把客人撂在风雪里头,忙将陈老爷父子往偏房引,说全家刚从南边回来,家里院里都没拾掇开,偏房是妹妹住的,她年纪小,身子弱,屋子烧的暖。
  等将陈家父子送进屋里后,如意娘瞬间冷下脸来,瞪了眼上房,白氏仍旧哭号不止。
  如意娘朝盈袖招手,让妹妹过来,小声耳语:“娘真是越老越糊涂了,今儿是她能闹的时候?”
  “我去伺候吧,大约又是溺下了。”
  盈袖拧身,挽起袖子准备去上房,既然是恩人,怕是待会儿陈老爷父子少不得要见白氏。
  “你别去。”
  如意娘拉住盈袖,小声道:
  “你弄不过她,我去。”
  见盈袖站在原地不动,俏脸红扑扑的,似有羞色,如意娘心下了然,柔声道:“你不用自卑,商乃末道,是不配咱们拜的,不过有几个臭钱罢了。你是好人家的清白姑娘,要大大方方的,太过畏缩反而让人笑话。”
  “知道了。”
  盈袖鼻头一酸。
  “你去厨房烧水煮茶,柜子里有咱们从南方带回来的惊蛰好茶,把茶杯用滚水烫上几遍。”
  如意娘一桩桩一件件地指派,笑道:“我方才拌了个小葱豆腐,你再用猪油清炒个蒜苗银芽,他们什么好的没见过,指不定还就喜欢吃这种乡野粗食呢。”
  说完这话,如意娘脚底生风似得进了上房。
  没多久,上房的哭声就小了,再后来,白氏彻底没声了。
  盈袖深深地看了眼黑乎乎的窗框,其实,她也挺怕大嫂的。
  这世上,就没有她做不了的事。
  盈袖这会儿感觉像踩在棉花上般,轻飘飘的。
  她疾步走到小院门口,想开门瞧瞧陈家的下人什么样儿,没好意思,便搬了个小凳,站上去趴在墙上瞧。
  嚯,好大的排场。
  外头足足停了八驾镶了铜的马车,车边站着十几个衣着华贵的管事、仆妇、护卫和小厮,穿戴竟比普通官家的妇人老爷都要强些。貌美的大丫头打着伞,髻上簪着银凤步摇,腕子上戴着玉镯子,清俊的小厮手里抱着暖炉,时不时低声和跟前人说闲话:
  “那位梅家姑娘谁见了?长什么样儿?是不是要给少爷当那个?”
  “少说几句,主子的事也是咱们能排揎的。”
  “哼,我打小伺候少爷,我两个一起长大,我怕什么。实话告诉你们,少爷早都有心上人了,若不是半路杀出个什么梅姑娘菊姑娘,他早和陆姑娘成亲了。人家陆姑娘是太太的亲外甥女儿,父亲生前又是做官的,不仅人顶美,性子还软和,和咱们少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咱们少爷就是惧怕老爷,这才跟着来这穷相僻壤,若他要娶这个又穷又丑的姑娘,我百善第一个不同意。”
  “少胡吣,你不同意有个屁用,主子家的事,竟要和你个书童商量?老爷是最重恩情的,多年来找寻梅家恩人,少爷承袭老爷一脉,自然也要来。我们私底下也说过,当年承诺了结儿女亲家,可到底身份地位不一样,大约就做个妾吧。再说陆姑娘身子娇弱,怕是不好生养,老爷估摸也考虑到这层了。”
  “妾?美的她!少爷和陆姑娘中间还能多站一个人?这事从头到尾就老爷一人念叨,我看……哼,看上梅家姑娘的,多半是老爷还差不多,老爷就爱纳些年轻貌美的姨娘。”
  “快快闭嘴,仔细老爷知道了,剥了你的皮。”
  ……
  后面的话,盈袖就不想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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