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四六章 联系袁殊

  方不为不相信日本领事馆的电检课有这么大的本事,能真的将袁殊与重庆联络过的电波信号全部侦听到,全部记录下来。
  除非日本人早就盯住了这个频段,不然电检课根本没有那个能耐,能同时能侦听几百上千个频段。
  但根本不可能,因为领事馆没有几百上千部电台。
  看看麦家的《风声》当中的情节就知道了。
  那已是五十六年代,雷达技术已相当发达,甚至已经有了电波测向技术,知道敌特之间联络的信号,肯定会朝着一个方向收发:台湾。
  但即便如此,寻找台湾的秘密电台时,依旧需要上百部的电台同时侦听。
  电台又不是大白菜,方不为估计,日本领事馆有十部左右的电台顶天了。
  还必须得有两块钱中五百万的运气,才恰好能听到袁殊的电台发出的信号,并恰好做了记录。
  所以岩井英一让赤木亲之至电检课调阅该频段是否有记录时,方不为一点都不担心。
  这跟“天上掉下了一颗流星,恰好砸到了袁殊头上”的几率差不多,运气不可能差到这种程度。
  现在只需要斩断何建英这根线,再提醒袁殊不要中了日本人的圈套,就基本上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至于那个报刊亭怎么处理,还要再听听袁殊的意思。
  不是方不为下不去手。
  如果这个老板失踪,或是被杀,恰好引起日本人的怀疑,追着这条线调查怎么办?
  袁殊也是这家报刊亭的常客,说不定就会弄巧成拙。
  方不为给黄包车师傅交待了一声,往金神父路的方向走去。
  《集纳报社》就在金神父路。
  三零年左右,从日本留学回来,创办了《文艺新闻》,发表最多的,则是抨击政府当局的文章。
  后来《文艺新闻》被国党当局靳令停刊,袁殊转移阵地,在《集纳》上发表文章。
  这家报纸,与左联文人之间的关系也很密切,而袁殊早年的化开身份,本就是左倾主义文人。
  到了报社,方不为以刊登广告的名议,与报社主编一顿胡侃。
  在这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里,他不但见到了何建英,还在他身上留了一枚窃听器。
  交了点订金,离开报社之后,方不为没有叫车,而是绕过了两条街,特意走远了一些之后,又给报社打了个电话,说是要找何建英。
  “建英,我是余龙,你家里进贼了,赶快回来一趟……”
  余龙是马春风的代号,家里进贼的意思是事发了,赶快跑。
  何建英脸上面无血色,身体跟着晃了两下。
  旁边的同事还以为他在家里放了什么贵重物品,好心劝着他:“他急,先回去看一下,万一没丢呢?”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但这个电话里说的暗语,却表明事态非常严重。
  命令竟然是马局长下达的,那袁殊呢?
  何建英不敢怠慢,挂了电话,给报社主编打了声招呼,急匆匆的走了。
  看何建英出了报社,方不为才叫了一辆黄包车,回了外滩酒店。
  没办法,为了避免何建英被捕,方不为必须要在何建英身上装一枚窃听器,以随时掌控他的行踪。
  至了必要时候,只能采要手段。
  半路上,方不为打了个僻静的地方卸了妆,又回到了外滩酒店。
  他在等天黑。
  白天的袁殊,不是在岩井公馆,就在日本领事馆,很少会走出虹地界口。
  即便外出,他身边也时时刻刻都有人,方不为根本没办法接触。
  打电话更不可能,比方不为用齐希声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和袁殊见面,还容易引起日本人的怀疑。
  可以这么说,站在岩井英一的立场上,调查内奸,他首会先怀疑中国人,其次才是日本人,而赤木亲之调查的方向,也是以此为重点。
  所以袁殊已经站在暴露的边缘,任何一丁点的异常,都会被日本人无限放大。
  方不为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还不能用齐希声的身份,公开和袁殊见面。
  会不会让日本人起疑先不提,关键是,齐希声就是“自己人”这个秘密,是肯定保不住了。
  因为袁殊的身份太过复杂:地下党,军统,中统,远东国际共产主义联盟,七十六号的丁默邨和李士群,以及即将成立的汪伪政权……
  甚至是日本人,七十六号,以及汪伪政府这三者之间,都不是很清楚,他与其它两方的具体关系。
  比如岩井英一,从来只知道袁殊和李士群的关系不太好,却不知道袁殊一直和丁默邨暗中有联系。
  谁敢信?
  后世看苏德战争时期,美苏冷战时期的谍战片,方不为都没见过这样的故事人物。
  间谍做到他这个份上,绝对是前无来者,后无古人。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方不为不想把这一层身份暴露给袁殊。
  方不为的初步设想是,想办法接触到袁殊的老婆丁景星,再由丁景星联系到袁殊。
  一想到丁景星,方不为就情不自禁的,再次佩服起袁殊来。
  他先在老家上过三年私塾,后来到上海,流落街头时饿昏之后,被丰子恺先生创办的艺达学园收留,以旁听生的名义,读了一年半的文学。
  他与左联的渊源,就是这么来的。
  所以,严格说起来,袁殊连小学都没毕业。
  能成为闻名上海的作家,记者,甚至日语能说的以假乱真,全都是他自学来的。
  方不为认为,袁殊能为这么大的成就,除了他自身努力之外,有三分之一的功劳,属于他夫人马景星。
  没有马景星,袁殊别说两度去日本留学了,他连船票都买不起。
  他去日本留学的那个成都大学的假文凭,也是马景星托关系花钱给他办的。
  马景星家里不做生意,却也是上海数得着的富豪。
  无它,地多,房子多。
  马景星的老爹马蝶生,在浦东有四千多亩地,而浦东浦西上海县宝山县等地,有两百多号粮店,商店,租的门店都是马蝶生的房子。
  马蝶生是上海名副其实的大地主,恰好只有两个女儿……
  所以说,成功的男人身后,往往站着一个更加厉害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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