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知道你没泡。”小邓在那头打了个响舌:“正想跟你说呢,梁旭这两天本来返校了,晚上都是回学校,昨天他回了一趟家。”
  办案组是学校家里两头在监控梁旭。
  梁旭昨天就和房灵枢在一起,房灵枢抓抓头发:“回家就回家吧,今天可能会申请搜查他住处,你们盯着他点儿。”
  “就是说这个,梁旭今天背着个包出门了,他没往学校去,打车出去了。”
  “往哪儿?!”
  “往东走了,今天周末路况高峰,我们这边不好跟,所以我才来告诉你一声,没想到你先来电话了。”
  “真他妈会挑时候。”房灵枢夹着电话,看了看日头:“今天估计就得批捕他,他不是未卜先知想跑了吧。”
  话到嘴边,他忽然心头一紧。
  “等等,邓云飞,你看清他今天穿了什么没有?”
  “啊?”
  “他带那个黑纱没有?!胳膊上带孝了吗?”
  邓云飞不料他问这个,想了半天:“没有吧,他今天衣服袖子好像蛮短的,没地儿带吧。”
  “不好了……往东是去临潼,他不戴孝,要么是逃窜要么是想杀人!”
  临潼是长安旅游胜地,人多车乱地形复杂,梁旭要是想在那里闹什么幺蛾子,那可真是往关中旅游年头上扣尿盆了。
  房灵枢恼火,恼火也没办法,谁能想到梁旭几天里安静如鸡,偏偏就在今天发作了。他向邓云飞大声道:“情况大了!我现在去追他!”
  邓云飞一头雾水:“不是你这怎么追啊?你给我打电话是为这个?”
  “我是想让你带人去金川县查下当地的务工情况,算了现在不说这个了。”房灵枢火急火燎:“你现在回刑侦中心,马上报告陈局李局还有我爸,立刻安排电话监控,我试着联络梁旭,只要他接了电话,立刻告诉我他的位置。”
  “有这么紧张吗?我怎么跟李局说啊?就因为不戴孝咱们就出警?”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房灵枢扣上头盔,隔着头盔吼道:“动动脑子麻溜儿的别啰嗦!晚了要出事!”
  作者有话要说:  雇佣兵的情况非我杜撰,来自真实取材。不过近十年是否如此,我也和文中一样,不太清楚了。
  第16章 秦都
  房灵枢此时此刻无比钦佩房正军的远见, 现在他身上有枪, 这比光溜溜地出来好一万倍。他踩着摩托车,一路风驰电掣地往东狂奔。
  追, 往何处追?从曲江到临潼, 至少需要两个小时, 梁旭早已出发,他如果真要逃窜, 现在已经飞出了长安市。
  房灵枢不怕他逃, 逃就意味着认罪,那案子就算告破了, 全国通缉逮捕就是。房灵枢怕的是梁旭报复社会, 他要是在临潼闹事, 关中警方万死难辞其咎。
  不能呆等,再怎么说,也得先往临潼赶,至少要靠近可能的事发地。
  走到半路, 小邓通知他:“你打吧, 李局陈局不在, 你爸也找不到,我先跟小闵开了监控,你打他电话。”
  房灵枢立刻停下车子靠边,他试着拨了梁旭的电话。
  响了一通,梁旭果然没有接,不过他没有关机, 这已经很好。
  房灵枢不死心,又拨了一次,这次梁旭居然接了。
  意外之喜,房灵枢大喜之下说话都骚了,张嘴就是:“梁旭,我想你了。”
  梁旭显然被雷到了,监听的小邓小闵已经笑疯了。
  过了好一会儿,梁旭无语地问他:“……你想我干什么。”
  房灵枢也被自己雷到了,他调整了一下情绪:“不是,我是想,找你出来玩嘛。”
  “今天不行。”梁旭温和道:“我今天有事,下周,下周可以出来玩。”
  还等你下周?房灵枢撒泼耍赖:“那你现在在哪里嘛,我现在就很想见你~~~~”
  迷之波浪号语调,小邓小闵笑得捶墙。
  梁旭大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片刻,他诚恳道:“今天真的不行,我真的有事,要不明天你来我学校玩也可以的。”
  “不嘛,你在哪里嘛?”房灵枢不要脸了,他得拖住时间,让刑侦中心确认方位。
  他一屁股在路边坐下,开始疯狂扯皮:“我跟你说哦,我有朋友给我带了很棒的香水,我觉得超级适合你,上次就说要送你香水嘛。所以我想见你嘛~~~~梁旭~~~~你从来没拒绝过我的~~~~你在哪里嘛~~~~~我想找你吃饭嘛~~~~~~告诉我好不好嘛~~~~~”
  从未见过房灵枢如此之骚,gay里gay气成何体统,小邓小闵笑出猪叫。
  “我在外面。”梁旭估计是听不下去了,只是依然好言好语:“灵枢,真的抱歉,改日见吧。我还有事,挂了。”
  电话挂掉了。
  小邓很快发来消息:“临潼,秦都医院。”
  房灵枢颇感意外,梁旭去医院干什么?
  过一会儿,又来一条消息,小邓的:“社会我房哥,日天骚破格。”小闵也发消息:“我的天房灵枢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我们以后保持距离好吗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房灵枢抿着嘴收了手机,骚点儿怎么了?只要能破案抓人,让他去钟楼广场跳脱衣舞他都没意见。
  他花了一个小时赶往秦都医院,路上,他一直祈祷着梁旭不要离开。计划b他已经准备好了,如果秦都医院找不到梁旭,他可以再一次地不要脸,继续打电话骚扰梁旭。
  确实,这有可能惊动梁旭,但如果梁旭已经决定出逃,那惊动不惊动都没什么差别了。
  秦都医院是一间私立医院,早年挂靠长安市军区分院,现在挂牌自营。这所医院的规模并不小,环境也还不错,住院大楼和门诊大楼都是神出鬼没的现代化风格,建得九曲十八弯。
  房灵枢不敢打电话问梁旭的具体位置,只能一间一间疯狂地巡视,一面祈祷小邓快点搬人过来。他急中生智,让小闵给梁旭打骚扰电话。
  梁旭依然接了,小闵信口开河:“你好我们是海龙投资公司,近日接到你单位申请贷款的要求,有些具体条款要跟你商谈一下。”
  梁旭懵了一下:“我没有申请贷款。”
  “是这样,我们公司是今年才开展的‘三日特急贷’服务,利息低服务好。之前是你亲自电话我公司门市部要求贷款,我们核实了一下,觉得您的条件有些问题……”
  梁旭打断了他的话:“没有贷款。”
  “先生,可是我们确实收到了呀,请问你是梁旭梁先生吗?”
  “没有申请,你打错了。”
  可以了,小闵很机智,吹逼也是一流的,不愧是房灵枢的好兄弟。
  房灵枢收到那边的传讯:“还在医院,你仔细找找,我们现在过去。”
  他找了住院部,又找门诊部,都没有,妇产科儿科他都跑了一遍,还是没有。
  梁旭到底在哪里?
  终于地,就在他快绝望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女人在说话:“小梁,又来啦?”
  应答的声音就太熟悉了,他没说话,只是“嗯”了一声。
  房灵枢直觉那是梁旭的声音——就在附近!猛一回头,好家伙,真是梁旭,他端着个纸杯,在接开水。
  房灵枢钻到一扇门后面,梁旭低着头,没有看见他。房灵枢一路尾随梁旭,梁旭稳稳当当地走着,进了一间不知道什么鬼的“康复治疗室”。
  房灵枢鬼鬼祟祟地蹲在地上,听壁角。
  里面是个软绵绵的少年音:“小兵哥哥,谢谢你。”
  哇噢,这就很甜。梁旭还他妈有个金屋藏娇吗?
  又听见梁旭问:“谁来给你调的点滴?”
  软绵绵乖乖地答道:“董大姨。”
  然后里面就没声了。
  房灵枢不知里头在干什么,他全身的八卦细胞都耸起来了,他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探出半个脑袋偷窥。
  ——屋里只有两个人,病床上半躺着一个年轻男孩,看上去病歪歪的,苍白且瘦,但是整个人都很干净——不仅是外表上的,也是气质上的。他皮肤异常洁白,因为虚弱,所以看上去几乎有点透明,白生生的脖颈下面透出发青的静脉,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
  他略略向房灵枢这头偏过脸,这就露出一点美中不足的缺憾,他额头上有明显的一片、淡红色的疤。放在别人脸上,恐怕会是凶神恶煞的标记,而放在他脸上,只像春雪里落了一片桃花。饶是这片桃花记,才给他脸上添了一点血色的生气。
  是的,缺憾也不足以掩饰他的好看,倒不是梁旭那种五官英俊的漂亮,而是他整个人都漾着一种纯洁无公害的气质,又软又纯。大约是病弱的缘故,眼圈儿红红的,像个小白兔。
  小白兔的手上连着点滴。
  梁旭坐在床边,还是那样,沉默又腼腆,但行动却很温柔体贴——他给兔子剥了一颗糖,又拿起刀来,削苹果。
  兔子吃糖也很费力,毕竟手上还打着吊针,梁旭于是又把刀放下,把糖塞到兔子嘴里,给他擦了嘴,又重新坐下去,继续慢慢削苹果。
  小白兔有点不好意思,向他甜甜地笑了,梁旭没说话,也只是腼腆地微笑。
  两个人都沉默无言,但是傻子也看得出,梁旭对这个男孩相当不一样。
  近午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那么祥和,是一种经年累月沉淀出的温存,决非一朝一夕相处可得。
  因着病房和年轻男孩的病弱,两个人又都青春俊美,房灵枢觉得自己在看韩剧,还是蓝色生死恋那种悲剧线的,感觉下一秒小白兔就要“欧巴再见”了。
  自古白莲花,万人直男杀。果然钢筋直男如梁旭也架不住这种娇软款的诱惑!
  房灵枢这个假绿茶,生平最恨这种真莲花,真莲花能秒杀一百个房灵枢,房灵枢简直嫉妒死了——难怪梁旭逃都不逃了,缉捕临头还要过来看看莲花小哥啊!
  真爱,真爱。
  当初你对我可不是这样的!房灵枢恨恨地想,凭什么!摘了个孝纱你性向都变了吗?我对你是热情到无耻的倒贴!你对我是冷漠到后退的拒绝!这个小白兔对你做了什么?他就喊你一句哥哥!你就又是喂糖又是削苹果!
  房灵枢要闹了。
  等等,这小受喊梁旭什么?
  小兵哥哥?!
  且不说“哥哥”两个字真是肉麻得很,加上一副白莲花娇软软的腔调真是麻死人,关键问题是这个小碧池你叫梁旭什么名字?
  小兵?!
  房灵枢心里千回百转,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其他人知道张小兵的真名!
  所有可能性都在他心里调动起来,可是一切看上去又实在太不可能——此人如果是梁旭的同谋,那也太扯了,就不说他那副白莲花腔调,就是这个病歪歪的样子恐怕走路都难,让他去杀人?大概要从凶案现场爬着出来。
  这个病兔子到底知道多少事情呢?
  他还在这头抱头沉思,医院的巡逻警卫已经看不下去了——房灵枢蹲在人家病房外头好一会儿了。警卫看他一身警察制服,犹豫了半天要不要问话,这会儿是真的忍不住了,过来就问:“干什么的?”
  房灵枢头皮发炸,掏出工作证就给警卫比“嘘”,已经迟了,梁旭从里面走出来了。
  “……”
  梁旭站在门口,房灵枢蹲在地上。两两相望,没有话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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