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见到林泽急匆匆地赶过来，纪乘风一挑眉，就是吹了一声悠扬的口哨：“你输了哦！别忘了你的赌注！”
“哎！我输了！”林泽气喘吁吁地御剑停下。
纪乘风微微一笑，贴心地伸出手去扶林泽，林泽便握着他的宽厚温暖的大掌，颤巍巍地挪出一步，走到了第一高楼的楼顶上。
林泽的动作有些笨拙和缓慢，纪乘风只是微笑着耐心地看他动作，也不催促。
终于，林泽双手撑着楼顶，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他和纪乘风并肩坐在一起，稍稍地一垂头，就能俯瞰整个繁忙都市。
林泽瞪大了眼睛，他从来没有身处过这么高的高度，去俯瞰这个城市，他看着脚下如同蚂蚁般形形色色的人、车。那一刻，一股莫名的、澎湃的情绪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悬停一旁的湛蓝长剑趁着主人没注意自己，便偷偷摸摸地平移到了纪乘风的鸦九剑旁边，还轻轻的碰了它一下，鸦九剑也亲昵地回撞了它一下，两个长剑就彼此磨蹭着，发出了风铃般悦耳的“铮铮”声音，煞是好听。
好半晌，林泽深深地吐了一口气，那气息化作一缕白烟，氤氲在温冷的冬季清晨里。
“这是你第一次坐在这么高的位置吧，说说吧，有什么想法？”纪乘风轻笑了一声，问他。
林泽不知所措的道：“我……我有些不敢相信，我总觉的，我应该是他们中的一员的。”
“嗯？”纪乘风淡淡的笑了，感叹道：“难得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
“你们这些人？”林泽疑惑地看他。
纪乘风似乎有些感慨的道：“很多修士，第一次看到这一幕，涌上来的第一感觉应该是……凌驾。”
“凌驾？”林泽有些愕然。
纪乘风伸出自己的手掌，看了看，语气轻淡得如一阵风：“翻手反排命格，覆手复立乾坤，凡人于修士，不过蝼蚁。”
林泽愣愣地盯着纪乘风，他本能的问道：“你也是这么想的？”
纪乘风嗤笑一声，点了点头，给了林泽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以前算是吧。”
林泽呐呐道：“什么叫算是啊？”
纪乘风淡淡一笑，道：“因为，我和那些修士的想法还有一点不同——我不仅觉得凡人是蝼蚁，其他修士于我，也不过蝼蚁。”
林泽有些无语：“……”好半晌，他吐槽了一句：“你这个装逼的语气……是不是最近偷看我的《龙傲苍穹》了？”
纪乘风被林泽逗得一乐，他笑着摆手，解释道：“我和霍霹雳，作为师父一辈子仅收过的两个徒弟，自然是天赋过人，论起修炼速度，整个修真界所谓的天骄拍马都追不上，初出茅庐时自然有几分傲气，不把别人看在眼里。”
林泽眨了眨眼睛，笑道：“那我倒没看出来啊，我感觉你们还挺接地气的。”
纪乘风感慨了一声：“那是因为我们后来意识到了，如果用修为武力的高低去评价一些东西，是没有意义的，在浩大天地面前，众生皆蝼蚁。别看紫薇那老头都已经是劫仙了，不还是天天被雷劫撵得跟狗一样跑。”
纪乘风说着，遗憾的叹息了一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修心修境，前路还长着呢！可惜，有些修士总难改变这种“凌驾”的想法，急功近利之下便容易沦为邪修，不把别人的性命当回事。”
林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纪乘风拍拍他肩：“你的初心就很好，要继续保持。”
林泽露出了一抹贱兮兮的笑：“那是，我可是坚定的共产党员，党员干部就是要从群众中来，最后又回到群众中……”
纪乘风的表情非常扭曲：“……”
林泽看着纪乘风的表情，不禁哈哈大笑，道：“好了，不逗你了。其实整个地球也是这样啊，修士自傲于“修为”，人类自傲于“文明”，所以强国侵略弱国来壮大自己，美其名曰传播文明。可惜什么是“文明”？科技发达就是“文明”？有科技发展先进，就会有科技发展落后，只有一点确认无疑，爱和善意才是超越任何文明时空的存在。拥有善意的民族无论是先进还是落后，都会长久发展下去。相反，怀抱恶意的民族，即使科技再领先，也是暂时的，武力不应该是唯一的真理。”
听着林泽随口说出的一番话，纪乘风第一次怔愣住了，他感觉自己好像悟到了些什么，却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只是他一直稳固不动的修为，竟然在此刻有了一丝要突破的征兆。
纪乘风沉默了良久，才压下心头翻滚的思绪，叹道：“谢了，你这番话说得真好。”
“啊咧？”林泽却是呆呆地挠了挠头，没心没肺地笑道：“这有什么好谢的，我就随便说说自己的想法呗。”
纪乘风垂眸看着脚下的繁忙都市，脸上露出了一抹发自真心的笑意：“我明白了，好了，他们都要忙碌工作了，我们也走吧！”
纪乘风站起身来，扬手一招，身旁的鸦九剑立刻飞了过来。
林泽却是忙道：“哎，不行，不行，我们照片还没拍呢！”
林泽赶忙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手机，打开照片功能：“来，跟我一起说茄子！””
快门一按，他们就记录下了蓝天初体验的这一刻。
画面上，蓝天白云之间，林泽伸手揽着纪乘风的肩膀，红扑扑的脸蛋透着毫不掩饰的兴奋，身旁的纪乘风面上是无奈的笑容，眸底却尽是温柔之色。
第76章
拍完照后, 林泽美滋滋地把手机放回衣服口袋, 压抑住了发朋友圈的冲动。
“我们就这么回去了？”林泽偏过头, 有些意犹未尽的问。
纪乘风：“那你还想去哪里溜达一下？”
林泽踩在飞剑上，“咻——”得一声，从海城中心大厦顶端, 遥遥地俯冲而下，然后绕着海城中心大厦转悠了两圈，他指着一个方向道：“那里是唐先生的公寓，要不我们就去那里逛一圈。”
纪乘风了然的一笑：“你是想看看, 那蓬头鬼有没有又找回去？”
“嘿嘿……”林泽先是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然后故作凶狠道：“我可不是为了救它, 我要把那个满嘴跑火车的家伙揍一顿！竟敢在网上传我们的谣！”
“行吧, 那我们就去那里看一看！”纪乘风轻轻一笑, 就御剑飞了出去, 长剑破空，留下一串赤色的剑光，绵延出一片火烧云。
“哎, 等等我！”林泽大喊一句, 紧跟着踩在剑上, 摇摇晃晃地追了过去。
……
唐先生住在那幢豪华公寓的顶层，特别好找，林泽御剑围绕着他们的楼层转悠了两圈，遥遥的打量他的窗户。
结果，他却发现唐先生的阳台, 飘窗，甚至就连卫生间的窗户，上面都贴满了各种符咒，完全隔绝了外人往里窥探的视线。
那些符咒普通人看不出什么名堂，但是像林泽这种筑基期修士一眼望去，就能看见上面的字符，尽皆闪烁着红色的光晕，隐隐间凶威毕露。
显然这是出自真正修士之手的符箓，不是路边摊上的那些假货可比的。
“行啊，这唐先生的人脉可以啊，居然还真给他找到了厉害的天师。”林泽恨恨磨牙道。
他看到唐先生窗户上的那些符箓，笔画复杂，灵气充溢，心中即知，这个天师别的不谈，至少在符箓一道上，比他高过不少。
“纪乘风，你怎么看？”林泽神色略微严肃，偏头问纪乘风。
纪乘风冷静的道：“那房间里散溢的阵法波动，不简单，蓬头鬼如果回来生事，恐怕是要碰上硬茬了。”
林泽奇怪道：“什么阵法？”
纪乘风缓缓摇头：“我不知道，如果我用神念探视，恐会引起那个修士的注意，”
林泽嘴唇嗫嚅了几下，心虚道：“这么厉害，那这个修士的手段不低啊，他应该也不缺钱，怎么就没看出来唐先生的猫腻？还答应帮忙诛杀蓬头鬼？”
纪乘风双臂环胸站在剑上：“这就是有关鬼权问题了，目前，修真界管理司颁布的法令，仅仅局限在保障人修的权利（简称人权）和妖修的权利（简称妖权）上，他们认为鬼怪一类的生物，本来就不属于人间，应该归冥界的鬼差们管理，所以并没有颁布任何保障他们安全的法令。”
“这就导致了，在人间诛杀鬼怪并不会有任何的惩罚，那对于某些道德素质比较低下的修士来说，这就是打擦边球的好机会了，他们通常会捕捉一些鬼怪祭炼成法器。”
林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他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事情：“你们修真界还搞歧视啊？”
纪乘风耸耸肩：“这也没办法啊，此举也是为了限制人间的鬼怪数量，如果人间鬼怪太多，阴气上升，就会影响普通人的身体健康。不过，近几年，经常有鬼怪在管理司门前示威游行，也许以后，这种歧视情况会有改善吧。”
林泽真的是服了，他叹口气道：“好吧，看这窗户被符咒贴的满满当当的样子，那个蓬头鬼肯定是知难而退，不会来了。”
“我们走吧。”林泽说着，把灵气灌入脚下飞剑，这就打算御剑离开了。
纪乘风摸了摸下巴，嘴角挂着捉摸不透的微笑，却是道了句：“凭那傻乎乎的蓬头鬼的智商，想要让他知难而退？恐怕不易。”
忽然，林泽顿住了，他拉了拉纪乘风的袖子，道：“纪乘风。你眼神好，你看看那颗石头上趴着的是什么？”
“嗯？”纪乘风朝着下面定睛一看：“那只小穿山甲？”
“它怎么会在下面！？”林泽惊愕地看向纪乘风，说道：“难道，那个蓬头鬼担心它被符咒所伤，就把它留在了下面，自己上去找那个唐先生算账了？”
纪乘风眸光微深，道：“我估计应该是这样。”
“我靠！那个蓬头鬼是个傻的吧，能画出这么厉害的符咒，这种天师我都不一定打得过，它上去不就是个送人头的？”林泽有些气急。
纪乘风耐心道：“算了，我们再等等吧，有机会就救它一回。”
林泽脸色不太好看，但他还是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只听见唐先生的房子里果然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音，还有凄厉的鬼哭狼嚎声，以及锅碗瓢盆被砸到地上的声音。
林泽心惊胆颤地听着，只担心这傻乎乎的蓬头鬼别是要被人打死了吧？
忽然，某一刹那间，这些声音都消失了。
林泽一愣，侧头看向纪乘风：“怎么回事？里面不打了？”
“那个天师应该是布置了结界，事情更不好办了。”纪乘风眉头越皱越紧，“再等等吧，如果那个蓬头鬼不出来，我们就冲进去救它。”
林泽重重地点头，目光紧张地盯着唐先生家的客厅阳台，和他们来的那一天不一样，今天阳台上的玻璃滑门，严丝合缝的关着。
终于，“咔嚓——”一声，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巨响声。
唐先生阳台上的玻璃门被一个巨大的铃铛生生撞碎了，那个铃铛从百米高空，径直地窜了出来，然后仿佛有灵一般，飞快地向着远方逃窜。
在这之后，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走到了阳台，他的颧骨突出、脸带几分刻薄，向楼外望去，手里持着一柄浮尘，表情透着孤傲，看起来不好接近。
“没想到，向来穷嗖嗖的蓬头鬼居然还能有这么样一件防御法器。”面白无须的男人嗤笑了一声，然后目光里多出几分垂涎之色，他脚步不动，猛地一挥手中拂尘。
洁白纤细的根根拂尘就迅速地伸长，犹如海中水母的触角一般，蠕动着向跑远的铃铛延伸过去！转眼间横跨了数十米的距离，将身在半空的铃铛，一把抓住了。
“好好好，大师干的好，杀了它！杀了那个蓬头鬼！”阳台上，面白无须的修士身旁，站着唐先生，他看到眼前的景象，丝毫不惧，反而哈哈大笑。
他就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蓬头鬼算得了什么？以他的财富，随时都能请到大师来解决！
空中的铃铛不停地抖动着想要挣扎，却在拂尘的缠绕下越缚越紧。
“嗷！！！”终于，铃铛里面传出了蓬头鬼气急败坏的叫声，一缕绿烟冒出，它逃窜到了铃铛外面，重新组成蓬头鬼的形貌。
“哟，终于出来了？”面白无须的男子，勾起嘴角轻笑一声，只是眼神里却没有半分笑意，冷酷意味十足。
他手腕一抖，拂尘就犹如魔鬼的爪牙般，向着蓬头鬼抓去。
“老子跟你拼了！”蓬头鬼被逼急了，他垂下脑袋，大吼一句：“万针齐发！”
顿时，他脑袋上的根根头发，就犹如利箭一般，嗖嗖向着拂尘射去，一阵火星迸溅，空中掉落下不少拂尘的纤细长毛。
面白无须的男子脸色一冷，猛地一震手上拂尘，顿时将那个铃铛提了起来，然后手腕再次一抖，直接将那个铃铛甩击了出去，蓬头鬼激发出的鬼气森然的发针就都被弹飞了出去。
而在使出了这一个大招后，蓬头鬼凶威大减，它的灵体肉眼可见的干瘪了下来，青色脸孔上的尖锐獠牙，也收缩成了萌萌的小虎牙，看起来毫无威慑力。
这时候，面对遮天蔽日般再次袭向自己的拂尘。
蓬头鬼脑门一凉，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天要亡我啊！！！”
“太欺负鬼了！”而在远处一路观看下来的林泽，心里愈发火大，他看着那个面白无须的男人，狠狠一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