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节

  皇帝冷笑了一声。
  心腹太监总管悄声跟了上来,向他禀报:“回皇上的话,奴婢都问过了,说是最初确实是太子妃召了王氏去问话,太子妃也确实是大声责骂了王氏,但当时瞧见的宫人都说,太子妃没碰过王氏一根手指头,她身边的宫人也没有对王氏做什么,王氏是自己摔倒在地上的。而王氏应召而来时,也确实是面色惨白,满头大汗,行走缓慢的模样。她的房间,事后有宫人进去查验过,发现了血迹,估计她应太子妃召令前去拜见时,就已经有了生产的征兆,只是强行忍住了,到了太子妃跟前才发作,然后以此为借口,向太子告了太子妃的黑状。”
  皇帝又想冷笑了:“就这么粗浅的算计,王氏做得出来,太子妃竟然就没发现?!太子也没问过实情,就直接对太子妃动了刀?!”
  太监总管也有些替太子尴尬,干巴巴地说:“太子妃估计也是慌了手脚,太子殿下还是头一次对她动刀剑,以往都只是言语训斥罢了。”顿了顿,又补充道,“王氏房间里的痕迹一直留存到了奴婢过去检查的时候,不过奴婢离开时,王氏身边的宫人已经赶过来收拾善后了。只是从头到尾,太子殿下的人都没有来过。”
  太子对王湄如一向都是盲目信任的。他但凡对这个女人有半点警惕之心,就不会为了她一再对原配正妃恶言相向。皇帝都不想多说什么,反正他已经拿定了主意要废储,只要太子不再是皇储,他要宠妾灭妻还是要执剑杀妻,都只是发生在他自个儿后院中的私事,影响不到江山社稷。就算他犯的事大了,要从严处置,朝臣们也没必要因为他的身份而束手束脚的。这样就最好不过了。
  皇帝头也不回地离了东宫,远远瞧见承恩侯夫妇匆匆从宫门方向赶过来,想必是刚刚听说了太子要杀妻的消息,特地赶进宫来的吧?想到曹皇后为了曹家的利益,把好好的太子给教出了如今的模样,皇帝就气不打一处来。他连一声招呼都懒得跟承恩侯打了,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皇帝可以不必理会承恩侯夫妇,但承恩侯夫妇瞧见了皇帝,还是要跪下拜迎的。他们见皇帝板着脸走了,理都没有理会自己一下,便知道此刻皇帝心情不好。
  承恩侯夫人皱着眉小声问丈夫:“看起来皇上是刚从东宫出来,莫不是太子殿下又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惹得皇上生气了?!侯爷,你好歹多劝一劝太子吧!就算我们私底下让人在朝中拉拢大臣,反对皇上废储,也挡不住太子一再触怒龙颜呀!我们费了那么多心思,太子殿下就不能多体恤一些,稍稍安分点儿,别总是惹出事来,惹皇上不快么?!他难道就真的不怕哪天皇上气得狠了,不顾朝臣反对,直接下旨废了他?!如今可不是咱们皇后娘娘还在的时候了!真的出了什么事,这宫里可没有替他说话求情的人!”
  承恩侯沉了脸,沉默了好半天才挤出三个字:“知道了!”
  第1201章 戒心
  太子见承恩侯夫妇来了,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下来:“舅舅舅母来了?可是听说了我添了个千金的喜讯?我原想着明儿再打发人往宫外送信的,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得了消息。”
  承恩侯夫人听说王湄如生了,也是一阵惊喜:“王姨娘生了?可是生了位小皇孙?!”
  太子脸上的笑容更淡了。
  还是旁边侍候的宫人回答了承恩侯夫人:“生的是位小郡主。”
  承恩侯夫人脸上的喜色顿时僵住了,瞥见太子表情阴沉下来,她方才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先开花后结果也好,小郡主乃是皇孙辈头一人,福气再大不过了!”
  太子轻哼了一声:“眼下虽说只是郡主,早晚会变成公主的。这会子就叫起来,也没什么打紧。”说完又去逗孩子,“是不是呀,我的小公主?”
  承恩侯夫人讪讪地笑着,承恩侯倒是正色劝诫太子:“殿下,如今还不是时候,您言行间还是谨慎些的好。既然您自己都说了,小郡主变成公主是早晚的事,那您又何必急着在人前显露出心意来?方才臣瞧见皇上怒气冲冲地从东宫出去,可是您又说话不留意,惹恼皇上了?!”
  太子冷着脸道:“反正我的宝儿早晚会成为公主,趁早叫唤起来,她小小的人儿也好早习惯些,日后听到我这么唤她,她便知道是在叫她了。这有什么不好的呢?我又不会在外头这么喊。在东宫我自己的地盘上,还不能随心所欲,那这日子也未免过得太无趣了些!”
  他示意乳母与宫人抱着女儿下去了,然后甩了甩袖子,在正座上坐了下来:“至于老头子生气的事儿,舅舅也不用太过紧张。老头子哪一回来东宫,是会眉开眼笑地走的?倘若哪天他没有板着脸离开东宫,反而满脸堆笑,只怕满朝文武都该着急了,以为老头子是得了失心疯!”
  承恩侯听着他的话,也不由得头疼起来:“殿下!眼下正是要紧时候,皇上对您不满已久,虽说还有朝臣劝阻废储之事,但圣心难测!您若不想莫名其妙就被兄弟们取而代之,有些事还是要谨慎些的好。您哪怕是多忍些时日,少触怒皇上几回呢!只要熬过这段时日,等朝中风平浪静了,您的储位,便再无人可以动摇了。您明明知道形势如何,为何就非得要在皇上面前冲动行事呢?!”
  “行了!”太子不耐烦地皱眉道,“该怎么做,孤心里有数,不必你教训孤!别以为你是孤的舅舅,就能任意摆布孤,需知孤乃是一国储君,而你只是臣子罢了!也别总是拿母后来压孤,逼着孤听从你这个所谓长辈的命令!你心里若真把孤这个太子当一回事,真心为孤谋划,就不会轻而易举地让出手中权柄,害得孤如今被困在东宫,想在外头做些什么事都难!你为了自保,无视孤的利益,如今还为了自家能过得好受些,帮着老头子来劝孤安分守己。孤看在母后份上,不与你计较,是孤厚道,但你别以为孤就真的好欺负了!”
  承恩侯心中一阵憋闷:“殿下!你……”千言万语都憋在心头,没法说出口。他有很多话想要解释,可是太子都在他面前拿出“孤”这个自称,以身份压他了,他心里不由得发寒,很多话到了嘴边,就犹豫着不知该不该继续说出口了。
  承恩侯夫人不知道丈夫的心情有多复杂,她只是为丈夫抱屈:“殿下这话可说得太过了!我们侯爷为了殿下,殚精竭虑,费尽心思,虽说明面上退出了朝廷,可私底下从来没断过为殿下出力。若非如此,殿下如今的太子之位又怎会坐得如此稳当?!朝中早就有无数臣工为了讨好皇上,上书力劝皇上易储了!
  “虽说这些事都是皇后娘娘生前早有安排的,可我们侯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之所以让出手中权柄,也都是照皇后娘娘的遗命行事。太子殿下怎能因为这个,就怨恨上我们侯爷了呢?!侯爷与殿下是血脉至亲,只有为殿下好的。可殿下也要知道好歹才是!否则我们侯爷辛辛苦苦,又是图什么?!”
  “你们想图什么,还不是明摆着的么?”太子丝毫不为承恩侯夫人的话所动,反而冷笑道,“从母后在世时的行事,孤就很清楚,曹家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权柄罢了。承恩侯是孤的舅舅不假,可他对孤的真心又有几分?还不是想靠着孤的身份,为曹家争取更多的权势么?!老头子为什么一直戒备曹家?不就是因为曹家势大,随时有可能威胁到皇权?!
  “如今承恩侯倒是为孤出力了,要保住孤的皇位,可真等到孤继位登基的那一天,难道曹家就能甘心功成身退了么?!还不是要往孤的后宫里塞人,欺盼着再生出一个曹家外孙来做太子,好保得曹家世代富贵!这么一代一代传下去,将来坐在龙椅上的人,到底是姓朱还是姓曹,可就不好说了!”
  承恩侯夫人听得脸色苍白,心中又惊又惧:“太子殿下慎言!”
  “这有什么好慎言的?!”太子冷笑,“这里又没有外人,趁早把话说开了,也省得你们在孙面前继续装好舅舅、好舅母的模样,企图唆使孤照你们的心意行事了!”
  承恩侯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心里却越发冰冷。这皇位还没到手,甚至太子还没摆脱废储的危机呢,他就这样对待亲舅舅、亲舅母了。等到将来太子继位登基,他眼里还能有曹家么?!倘若曹家在看自家不顺眼的当今皇上手中,尚能得保富贵,却折损在了亲外甥手里,那他们曹家折腾地么多事,又图什么呢?!姑太太曹皇后连自己的一条性命都折了进去,又值不值?!
  她心中甚至有些庆幸,当初阴差阳错,自家女儿没能嫁入东宫,否则这会子还不知如何被太子与王湄如那贱人搓磨呢!自家想要脱身,也难上加难了!
  与承恩侯夫人的激动相比,承恩侯的心情显得平静许多。他看着太子那满脸的讥诮之色,又左右看看屋内没别人,便直接开了口:“殿下既然对臣早有戒心,那想必也早有准备吧?不知殿下是否介意跟臣说一说,前些日子,殿下私下调动了娘娘留下的人手,还不止一次,到底都让他们做了些什么?!”
  第1202章 舅甥
  听了承恩侯这话,太子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变了脸色,原本讥诮间带着轻慢之色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不大自然,还目光闪烁地扭开了头:“孤还能让他们去做什么?!他们本来就是母后留给孤的人手,到了孤手下,自然要尽他们的职责了!”
  承恩侯逼近一步:“殿下为什么不坦然回答臣,到底让那些人都做了些什么?!殿下可知道,皇后娘娘在世时,在宫中经营十数年,方才积攒下了这些人手,为了这一回的大计,已经舍了不少出去。留给太子殿下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是皇后娘娘不放心殿下安危,方才特地将他们的名单交到殿下手中。只要殿下能把这些人用好了,再配合娘娘生前定下的谋划,那殿下的储位便会稳如泰山,用不了多久,还会大位有望!就算殿下不相信臣的忠心,也当相信娘娘对殿下的一片慈爱之情吧?!娘娘留给殿下的人手,都是有大用的,殿下无事不该指使他们去做些无谓之事,一旦暴露身份,让皇上知晓他们是我们的人,殿下今后还有什么人可用?!”
  太子起初还听得有些愧色,到得后来,已经变得十分不爽了:“承恩侯又怎么知道,孤让那些人去做的,就是无谓之事?!人既然是母后交给孤的,那自然是听从孤的号令行事。他们曾受母后大恩,才有今日,那即使为孤献出性命,也是他们的福气!他们自个儿都没觉得依孤命令行事有什么不好,怎的承恩侯反而啰嗦起来?莫非你心里其实把这些人都当作是自个儿的,见孤使唤了人,就觉得心中不痛快了?!”
  承恩侯气急:“殿下还不明白这事儿有多么重要么?!您平日里多早晚过问这些人的情形?!您可知道他们当中有许多人昨日都被圣上下令捉进了天牢?!如今他们困在牢中,与外界消息隔绝,也不知道是否供出了什么。臣连他们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被捉住的都打听不出来,只能想到,是殿下这边出了问题。殿下!你到底让他们都做了些什么呀?!”
  太子的脸色变了变,抿着唇迟迟没有回答。
  承恩侯见状便再逼近了几步:“殿下,此事关系重大,您不能再瞒着臣了!若是现在立刻告诉臣是怎么回事,臣还来得及去做些善后,以免被皇上怀疑到殿下身上!”
  太子的目光闪了闪,再次避开了承恩侯的视线:“舅舅多虑了,我真没让他们做些什么,只是让他们待在原本的位置上,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老头子会把人抓起来,想必是他们行事不慎,露了痕迹,叫老头子发现了吧?我们什么都不该做,还要尽可能撇清才是。反正我们手里有那些人的家眷,谅他们也不敢胡乱招供。你只管放心,就当作不知道好了。”
  承恩侯立刻发觉到不对劲了,就算太子对自己有再大的戒心,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太子要是聪明的话,就该将实情坦白相告。他们舅甥之间有什么矛盾,以后再谈也不迟,现在自然是先解决了眼前的危机最重要。可是太子却还是拒绝说出真相,为什么呢?有这个必要么?难道他让那些秘密人手去干的事,是自己这个舅舅会反对的?!
  那还能有什么事?!
  承恩侯犹自猜测着,承恩侯夫人却已经有了某种联想:“太子殿下,您让那些人去做的事,真的是您自己的主意么?该不会……是王湄如从旁调唆的吧?!”
  承恩侯一震,迅速看向太子,见他表情不自然地断然否认:“舅母休要胡言!没有的事。”
  然而自小看着太子长大的承恩侯却没那么容易被太子的话迷惑过去,反而觉得豁然开朗:“果然是王氏怂恿殿下去做了什么事,才导致了皇后娘娘留给殿下的人手暴露了身份?殿下!您不该如此糊涂!皇后娘娘留下的人手,都是身份藏得极隐密的,皇上此前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当中有的人是借萧家或林家的路子进宫当差的,还有人曾经参与过查抄曹家亲友的案子,若没有这回的事,皇上断不会怀疑这些人有什么问题!
  “可他们待在皇上身边,一旦哪日发现了皇上做出对娘娘、殿下与曹家不利的决定,就能立刻把消息传出来,让我们有时间做应对。必要的时候,他们甚至能成为殿下放在皇上身边的一把尖刀!这些人,轻易是不能动用的,要用在钢刃上!当日娘娘曾嘱咐过殿下,对这些人的名单,要连太子妃都得瞒着,您又怎能透露给一个侍妾知晓?!”
  太子不耐烦地说:“王氏自然与旁人不同,她是一心一意为我着想的。舅舅不知道,就别总说她的坏话了。太子妃是个蠢货,这些事当然不能告诉她。可王氏除了我,便一无所有,平日里又从不见外人,她还能背叛我不成?!“、”
  承恩侯一时哑口无言。虽然他不信任王湄如,但太子有一句话,他是赞成的,那就是王湄如今日的富贵全靠太子得来,一旦太子出事,她只会死无葬身之地,只怕太子妃的下场都要比她强百倍呢。因此,旁人不好说,王湄如却是绝对没有理由背叛太子的,两人一损俱损,除非她是个疯子,才会做出不利于太子的事。
  可即使王湄如不会背叛,也难保她不是个蠢货,自以为聪明地做了害太子的事。
  承恩侯依旧要追问太子与王湄如都干了些什么,太子被逼得紧了,索性翻脸:“承恩侯就别问了,事关重大,孤是不会告诉你的!反正没有你,孤也照样能坐稳太子之位,照样能继位登基。你若是觉得我给你脸色看了,心里不高兴,那就回家关门过你的小日子去好了!反正你本来就是个胆小鬼,今日能为了自保,不顾外甥在宫中孤立无援,将来孤做了皇帝,你也不必贴上来沾光。看在母后的份上,孤会保你全家一个太平富贵的,旁的你就不要多想了!”
  承恩侯听得脸色铁青,不死心地再问一句:“殿下近年来为何对臣生出猜疑之心,全然不顾多年的骨肉亲情?!是不是有什么人在殿下耳边进谗方,败坏殿下与臣的甥舅情份?!”
  太子却不想再跟他啰嗦下去,连声招呼都不打,转身就走了。
  承恩侯目送太子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面色阴沉得墨。承恩侯夫人眼圈发红地上前问他:“侯爷,殿下太过人了……”
  承恩侯摆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我们走!”
  第1203章 威胁
  王湄如醒过来的时候,床边侍候的两名宫人立刻就扑了上来。
  其中红衣服的宫人是她的心腹侍女,殷勤地向她介绍着眼下的情况:“小郡主身体康健,哭声可响亮了!已经让乳母喂了奶,眼下睡着了。太子殿下抱着小郡主都舍不得放手,爱得跟什么似的,半点儿都不嫌弃她是个女孩儿,还说先开花后结果也不错!”
  王湄如抿了抿唇,没有多说什么,但心中并不觉得失望。如果她这一胎是儿子,以太子如今的处境,将来要是真的从储君之位上下来了,怕是一家大小都没得好下场,太子的子嗣就更危险了,天知道新君能不能容得下他?!但如今生下来的既然是女儿,那就安全多了。一个女孩儿能做什么呢?新君但凡不是个糊涂人,都会乐于拿这个侄女充作自己仁慈的牌坊,保她一世富贵平安的。
  王湄如心里庆幸着,自己生下来的是个女儿。
  她低声问红衣宫人:“孩子在哪里?还在殿下那儿?”
  红衣宫人笑着回答道:“殿下抱走了,不过刚刚已经交回给了乳母,这会子正在隔壁屋子里睡觉呢。姨娘若是想见小郡主,奴婢这就过去抱过来?”
  王湄如柔声道:“你去瞧瞧,孩子是不是醒着?若是睡着了,就别扰着她。若是她醒着,你再抱了来我看看。我也就是生孩子的时候匆匆瞧了她一眼,便晕过去了,都没来得及仔细看清楚她长的什么模样呢。”
  红衣宫人笑着应声退了出去,一直站在床边沉默不语的绿衣宫人捧过一碗参汤,坐在了王湄如床边:“姨娘喝点参汤润润喉吧。方才一定辛苦了。”
  王湄如盯着那绿衣宫人,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了:“我不渴,你下去吧。”她扭过头去,半点不想见到这名宫人。
  那绿衣宫人却并不慌张,反而还淡定地笑了一笑,低声道:“承恩侯夫妇刚刚到东宫来了。他们不是听说姨娘生产才过来的,而是得知太子与太子妃又闹起来了,才匆匆赶进宫中。承恩侯还得了消息,知道皇后娘娘生前在皇上身边安插的几个秘密人手,都被皇上抓起来丢进了天牢,便担心是什么地方露了破绽,叫皇上发现了,又怕皇上会从那些人嘴里问出要紧消息来,所以特地进宫询问太子,到底让那些人做了些什么,好预备着帮忙善后。”
  她顿了顿,低下头,凑近了王湄如耳边:“可太子殿下一来是不清楚详情,二来也是为了维护姨娘,因此没有回答承恩侯的提问。这会子舅甥俩不欢而散,一会儿太子殿下估计就会来看姨娘了。姨娘到时候可得好好跟太子殿下商量商量,要如何在承恩侯面前把事情搪塞过去,还得让承恩侯自个儿愿意尽心尽力地为太子殿下善后才好!”
  王湄如愤然回头瞪向绿衣宫人:“事情都是你们做出来的,如今还想指望我们善后?!”
  绿衣宫人轻轻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提起了另一件事:“我们殿下让奴婢禀报姨娘一个好消息,二姑娘那儿,已经换了一位大夫,是一位致仕了的老太医,最是擅长治风寒咳嗽的。二姑娘吃了他开的药,三剂下去,晚上就咳得少了许多,已经可以睡足两个时辰了。大夫说,继续调理下去,二姑娘的身体会慢慢好起来的。若是一切顺利,过得两年,二姑娘也就跟一般姑娘家没什么两样了。”
  王湄如听得动容,眼圈儿微微红了,眼中再也没有了先前对绿衣宫人的愤恨:“你说的是真的?!妹妹的病情果然有了好转?!”
  “自然是真的。”绿衣宫人微微一笑,“奴婢骗你做什么?反正你才生下了小郡主,洗三那日程二太太定要进宫来看你的,到时候你一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么?”
  王湄如深吸一口气:“好,若你们主子果然能治好我妹妹,再保得我们姐妹与小郡主三人的平安富贵,我自然不会让他失望!”
  绿衣宫人低头一拜:“姨娘放心,我们殿下言出必行。与他将来能得到的相比,姨娘与二姑娘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小郡主更是我们殿下的亲侄女儿,他只会更加疼爱关怀。只要姨娘照着我们殿下的意思行事,你所求的东西,都会实现的。”
  “但愿如此吧。”王湄如淡淡地道,“反正我已经帮了他一个大忙,他若真有诚意继续与我合作下去,那想必也不介意让我多看看他的诚意?薛氏傲慢无礼,薛家人更是可恶至极!我妹妹的身体就是被薛家人害成这样的,横竖他家也没什么用处了,不如你们主子帮我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至少也要出点人命,才能让我出一口气呢!”
  绿衣宫人皱了皱眉头,心中生出几分不耐烦来。
  王湄如的用处虽然挺大,但做的事有没有效还是未知之数,如今倒是早早就宣扬起自己的功劳来了!薛家虽然不算什么,但薛四姑娘却是他们殿下的要紧帮手,明年就要跟着蓝氏一块儿嫁进来做侧妃的。他们殿下还有许多需要用钱的地方,这门婚事不能出什么差错。薛家若这时候出了人命,天知道薛四姑娘是否需要守孝,耽误了婚期?!王湄如功劳不大,架子倒是大得很。但他们殿下断不可能为了哄一个王湄如,便坏了自己的大事。
  于是绿衣宫人便劝王湄如道:“姨娘若真想薛家出人命,想必最希望出事的,还是那个害得二姑娘落水生病的纨绔子弟吧?只是二姑娘如今病情才有好转,等她大好了,让她亲自看着仇人咽气,岂不是更加大快人心?薛家老太师如今伤重在家,我们殿下不好接近他,也不好派人去接近,下手不大方便。但等到老太师归西,薛家人就泯然众人,想什么时候去对付他们,都没问题了。姨娘便是想亲自动手,也是无妨的!”
  王湄如冷笑着看向那宫人,心知这不过是对方的搪塞之言。薛老太师重伤了几个月,虽然不见起色,但也迟迟没有咽气,偶尔还能醒过来跟家人说几句话。天知道他会不会养着养着就好起来?万一他迟迟不死,太子却先一步被废,她王湄如对三皇子而言,又还有什么用处呢?!
  她凑近了绿衣宫人,一字一句地道:“我不管你们主子对谁下手,又用什么法子下手,反正我要在十天之内,听到薛家死人的消息,否则……你猜我会不会对太子殿下说些什么?反正我为他生了个女儿,他如今正宠我呢,未必会介意我做了些什么!”
  第1204章 谗言
  绿衣宫人脸上露出了愕然又恼怒的表情。
  但还不等她说些什么,屋外的宫人已经高声禀报太子来了。
  绿衣宫人只得端着参汤退到床边,佯装成普通侍女的模样,心里盘着着等太子离开后,再给王湄如一点颜色看看。
  可太子进屋后,先是把一直劝他别进产房的嬷嬷给骂了出去,继而便直接坐到王湄如床边,问她身体感觉如何了,累不累?疼不疼?然后便瞧见了绿衣宫人伫在一旁,皱眉道:“你在这里做什么?”看向她手里的碗,“这是要给姨娘吃的么?是什么?”
  绿衣宫人正要回答,王湄如便抢先开口道:“是参汤。她说是拿来给我润喉的,可我尝着觉得有些凉了,便不想喝,刚骂了她两句。”
  “那确实该骂。”太子瞪了绿衣宫人一眼,“亏你还是姨娘身边侍候的呢,竟敢把冷了的参汤呈上来给姨娘喝,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绿衣宫人憋了一肚子的气,无奈她方才只顾着跟王湄如说话了,手里那碗参汤确实已经凉了下来,她再怎么辩解也是无用的。太子素来在王湄如的事情上最爱较真,而且没有理智,她若是顶撞回去,只怕要挨打。若是丢了这个要紧差事,耽误了主子那边的差使,那就太不值当了。
  于是她立刻跪下请罪:“是奴婢疏忽了,奴婢这就去换了热的来。”
  太子正忙着跟爱妾说话,没功夫发作她,挥挥手就把她赶了出去。
  绿衣宫人出门时,回头望了王湄如一眼,正好与她四目对视。王湄如露出一个讥讽的表情,便迅速把视线转回到太子身上。绿衣宫人忍了忍气,方抿着唇出去了。
  她走了,王湄如与太子说话便少了顾忌:“殿下,听说承恩侯夫妇来了?他们可见过小郡主了?他们喜欢小郡主么?妾身未能为殿下生下皇孙,承恩侯一定很不高兴吧?”
  太子柔声安抚她道:“别担心,承恩侯夫妇听闻我有了孩子,只有恭喜的份,又怎会不高兴呢?况且我这一回添了个女儿,明年再添一个儿子,也是一样的。先开花后结果,还更吉利呢!至于承恩侯夫妻心里是不是真的高兴,我也不理会。只要不是曹氏女子生下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样的。兴许看到你生的是女儿,承恩侯心里还更庆幸呢。”
  承恩侯夫妇一直想的都是让自己的女儿成为太子的妻妾,为太子生下可以继承皇位的子嗣。他们兴许会乐意看到太子有了儿子后,储位更加稳当,但并不代表他们对这个孩子会有多少喜爱之情,心里只怕是利用的心思更多些。一旦让他们曹家的女儿成了太子的妻妾,生下子嗣,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只怕性命就堪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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